7 名专家陷落腐败泥淖
作者
一家公司,20余万人民币,7个行业专家,几个关键词勾勒出了一起招投标腐败窝案的元素,在不法企业主精心设计的圈套诱惑下,7个专家全部放弃学者的良心……
专家慎独
如果不是一时动了贪念,张牧云还是那个学术成果丰厚,颇受学生尊敬的教授,徜徉在绿茵满园的大学校园中,安心地做着学问。但这仅仅是如果,现实中张牧云已是有罪之身。
今年47岁的张牧云,是安徽天长人,安徽建筑工业学院建筑设备节能工程研究所常务副所长、副教授,安徽建筑工业领域学术研究的带头人。
2003年,张牧云成为合肥市招投标中心专家库专家,在电梯项目评标中,担任评委并负责打分。刚开始,在招投标这个岗位上,张牧云把他治学的严谨作风也带到了这里,秉承公正客观之心。
合肥市招投标中心专业人才有限,电梯评标委员会仅有十来位专家,同在业内圈子,一来二往,张牧云和其它专家很快熟悉。每次评标开始或者结束,大家总会坐在一起开开玩笑,探讨些业务问题。
2007年9月,在一次评标结束后,几位专家坐在一块聊起了各自收入和待遇。在说到招标中心给专家佣金多少时,同行专家谭燎原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太不像话了,我们好歹是专家,可干的比工人多,拿的却比农民少,这简直是不重视人才,不尊重知识。”“你都是专家了,觉悟自然要比别人高,要多谈奉献嘛,哈哈。”有人打趣道。对这些谈论,张牧云淡然一笑,他从内心里没有想过报酬的事,在他看来,报酬只是一个形式,他并不在乎这些。
几年来的评标工作,张牧云在业务上已是了熟于胸,什么样的电梯安全性好,性价比高,在他心里都有一本账。2007年11月,张牧云和谭燎原等又被抽为同一组评标,打分时,张牧云发现谭燎原等个别专家在给竞标单位安徽康力电梯公司打分时特别关照,打出的都是高分,张牧云有些不解,但他并没有深想深究。
张牧云没有想到,此时的谭燎原已经掉进了染缸,而日后也把他连同其他多名专家一并拉了进来。
温水煮青蛙
安徽康力电梯公司是一家专门生产电梯的企业,论公司资质、背景,它不如其他几家竞争单位,但它却在合肥市场竞标中屡次击败这些行业大鳄,生意红红火火,这里面要“归功”于其总经理夏建新的“高招”。
在商界打拼多年的夏建新,精于人情世故。他发现合肥评标委员会专家人数很少,圈子很小,立刻敏锐地感觉到这里面有漏洞可以钻,有文章可做。
夏建新算计,合肥的业内圈子就那么大,专家们都彼此熟悉,如果搞定了其中一名专家,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其余专家。他知道,这些专家都是学者型人物,不是市场交易中那种在商言商的商人,如果赤裸裸的金钱交易,会令他们反感,这需要先和他们慢慢搞好关系,放水养鱼。
精明的夏建新把目光盯向了谭燎原。谭是机械厂的工程师,企业不同于学校,况且他也是最年轻的一位,此时家庭、事业一肩挑,正是缺钱时候。
2007年2月,夏建新打听到谭燎原住址,主动登门拜访。第一次他并没有拿出孔方兄这些俗气玩意,而是带了点茶叶,虚心请教:请专家为自己企业把把脉,为公司发展提些建设性意见。
初次交往,二人相谈甚欢,谭燎原对康力公司把脉号诊,侃侃而谈。这以后,夏建新又多次登门拜访,每次前来,他都带些烟酒茶,并且只字不提招投标事宜。随着交往加深,夏建新觉得时机已成熟。一次,他委婉地表示想请谭燎原在竞标中帮忙,并一再表示,产品质量尽管放心,只想请专家给年轻公司一个机会。
谭燎原爽快地答应下来,2007年11月,康力公司参与竞标的合肥“和平家园”小区电梯项目招标,谭燎原作为专家评委参与打分。在打分中,谭燎原给康力公司打出高分,由于整个评委小组只有五人,谭燎原的高分一下让康力公司占尽优势,如愿以偿竞得标的。
为了感谢谭燎原的鼎力帮助,几天后夏建新在合肥某大酒店单独宴请谭燎原,有了前面的感情铺垫,这一次夏建新直奔主题,塞给谭燎原一个信封,说道:“您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都不知道怎么感谢,这是点小意思,您一定要收下。”谭燎原推辞一下收下,回家打开信封一看,里面装的是现金人民币1万元整。
夏建新拿下订单,谭燎原赚得外快,两人各取所需,频频举杯之际,夏建新又和盘托出了他的考虑:“谭工,有你在,我们公司就有饭吃,可要是你不担任评委,可就没人关照我们了。”又奉承道:“您是这一行前辈,面子广朋友多,看能否介绍些别的专家评委给我们指点指点。”“这个好说,我跟他们都很熟,哪天帮你把老张、老刘都约来一起吃顿便饭。”谭燎原满口答应。
谭燎原的这一引见,犹如一颗火星成为点燃这起窝案的引信,此后,他不仅多次接受夏建新贿赂,还充当起了商业掮客,奔走在夏建新和把其他专家之间。
集体下水
2006年起,合肥市针对招投标进行了一系列的体制、机制改革——实行招标投标统一监管、统一运作,每次参与投标的专家评委在评标前半天,由电脑从专家库中随机抽选,然后再由语音通知入选专家。
然而,这并没有难倒夏建新。虽然通知参与评估专家的时间很是紧迫,但有了谭燎原的引见,他总能顺藤摸瓜找到其余专家。
2008年7月,在一次竞标结束后,谭燎原帮夏建新约来了同行专家张牧云、刘邦力等人,吃晚饭后,夏建新给每位专家准备了一张购物卡。张牧云对此很不适应,极力推却,谭燎原见状,大大咧咧走上前拍著张牧云肩膀,说道:“老张,大家都收下了,你就收下吧,这也是人家企业对你这个专家的尊敬。”
甜头在前,又是熟人介绍,并且大家都已收下,自己再一味推脱就显得有点矫情。在大是大非面前,张牧云的心理防线轰然倒塌。而同行的几位专家也都抱着这样想法,对奉上的礼卡接受笑纳。
贪欲之念一旦决口,必然洪水泛滥。在谭燎原的介绍引见后,但凡每次开标,夏建新总会提前跟专家沟通,而张牧云、刘邦力等人由于熟人搭桥,一来二往,也彻底放下了所谓的学者身架,随波逐流。在这些专家的鼎力帮助下,康力公司先后在合肥“世纪阳光花园”、“碧水雅居”、“滨湖家园”中竞得标的,而回报给几位专家的是20余万财物。
2009年4月,合肥市纪委在调查一起案件时,牵出了这条暗藏地下的利益链,随之案件被移送到合肥市庐阳区检察院,7名专家同时落马,在合肥招投标中心尚属首次,在业内产生了剧烈震动。
为了一点甜头将自己送上被告席,7名专家均表示懊恼不已,张牧云在庭审中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在最后陈述时忏悔道:“由于是熟人搭桥,抹不开面子,又能得到好处便答应了,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出卖自己的良知和人格,真是糊涂啊!”
2009年9月,合肥市庐阳区法院针对这起招投标评委受贿窝案相继作出一审判决。由于受贿数额不大,积极退缴全部赃款,认罪态度较好且真诚悔罪,这7名评标专家分别被法院以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判处拘役六个月至有期徒刑二年零六个月,并宣告不同期限的缓刑。七名专家全部决定不予上诉。
作者 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