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个农民工」
从一名上海知青到从事农民体育 30 多年，钱方良说：「我是江西省农民体协秘书长，专门做帮助农民的事情，这不也是农民工吗？」
在中国农民体协举办的全国农民体育干部培训班上，年至花甲的钱方良以惯有的幽默方式做开场白，「我就是个农民工」。老钱此言一出，四座皆惊。看看大家都没听懂，老钱解释道：「我是江西省农民体协秘书长钱方良，专门做帮助农民的事情，这不也是农民工吗？」
了解农民
1969 年，正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高潮。上海一个普通家庭中，养育了 8 个孩子。排行第六的钱方良躲不过去这一段，来到江西抚州插队。起早贪黑地干农活，每天的工分乘以分值，只有两毛四。后来他被推荐进了师范大学，毕业后到中学当老师。1984 年，赶上县教育局和体委合并，钱方良琢磨凭自己这个工农兵学员的文化水平，虽然头脑简单，四肢还算发达，不如弃教从体，于是干上了体育。他当过县体委主任，又进了省体委群体处。1988 年，在第一届全国农运会推动下，江西省筹备成立农民体育协会，钱方良主动申请去试试。他有过插队知青的经历，知道农村体育是什么状况。
「那时候江西真是穷啊，农民生活很苦。他们没见过半导体收音机，好奇『这个盒子里怎么有人在说话』。有的甚至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塑料布和拖鞋。我们插队的时候，每次回家都从上海给他们带点东西。只要给农民一点糖果，就会让你在他家里白住一年」，老钱对那些日子记得清清楚楚，要在这些农民当中开展体育活动，谈何容易！
善于借势
在江西农民体育发展过程中，2004 年的第五届全国农运会是个重要契机。此前一年，老钱便张罗起热身活动。
话说 1933 年，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在瑞金举行第一届五卅赤色体育运动会，后来被称为共和国首届全运会。运动会主席团由博古、邓颖超、杨尚昆、何长工等人组成，毛泽东、陈云等人担任裁判，运动员来自红一军团、红二军团和红五军团等 19 个单位，总共 180 多人。70 年过后，江西举办「红色教育绿色农运」活动，既为纪念五卅运动会，也用来为筹备中的全国农运会造势。活动邀请周边几个省市派出农民运动员参赛，比赛地点就设在当年的老根据地兴国。
老钱一提起这段往事，就来了兴头：「我们给所有参赛运动员配发灰色的红军军装、军帽、绑腿，武装攀登、投弹等竞赛项目都是当年运动会就有的。比赛期间还请到一位当年的红军战士和大家一起座谈，唱起红歌。随后，由红到绿，转向井冈山和宜春，进行抛秧、插秧等以农业生产为原形的趣味性比赛，沿途受到难得的教育。这样的农民体育活动由农民体协组织，要比政府的体育行政部门更务实，效果更好。」
江西是经济欠发达省份，农运会是第一次由江西承办的全国性综合运动会。时任省委书记孟建柱亲自过问筹备事宜，省政府主要负责人帮忙解决集资、接待等具体问题，推动了省市区县各级领导对农民体育事业的重视，全省县级农民体协覆盖率一下子提高到 85%。农村基层体育活动逐渐常态化，各级各类农民运动会和体育比赛一项接一项。老钱说：「当初江西组团到绵阳参加第四届全国农运会，连火车票都买不起，200 多人的代表团从乡里来到省里，再经武汉转赴绵阳，走了三天三夜。宜春农运会后，条件好多了，人们的观念也变了，出去比赛的经费提高了 10 倍。」
尽是点子
江西农民体育进入大发展的时代，农民体协每年仅仅组织几次外出比赛是不够的，走上正轨后一定要积极扩大影响。老钱说，农村体育不能照搬其他运动会上都有的东西，必须搞出特色，做足农味，才能让农民感兴趣。
江西是个农业省，农耕文化历史悠久。2009 年，江西举办百乡干村农民趣味运动会。2010 年，江西农民体协承办了全国农耕大赛，演绎民间体育，感受农民辛苦，突出运动乐趣，倡导健康文明，拓展全民健身，来自各省的 28 支农民代表队参加了比赛。荷塘采莲、车水抗旱等 6 个设项都是直接源于农业生产劳动技能。「抢在暴风雨前」要用塑料袋装填沙子，老钱说：「规定必须三男两女组合，女的绑紧袋口，男的运沙垒墙，场面非常热闹，好看着呢！不光比速度，装填不满的真正是欲速不达。」
这些年，江西农村普遍推广以农家乐为主调的农民趣味运动会，篮球、乒乓球、羽毛球这样的现代体育项目只占 1/5，还有武术、龙狮、拔河、挤棍之类的民间传统项目，但最好玩的是贴近农民生产和生活的趣味项目。老钱认为，趣味项目与农耕、休闲、旅游都能融合，人人都会，个个都行，广泛参与，既不需要特别训练，也无需专业裁判，上来就比，输赢不重要，为的是让农村体育热起来。大自然是最好的背景，加之人气烘托，欢乐、壮观。体育活动成为农村的一道特殊景致，那些外出到广东打工的年轻人听说要比赛了，赶忙跟老板请假回家，一定要上场参加比赛，挣钱都成了次要的事情。强身健体，娱乐身心，怎么能说农民参加体育活动积极性不高呢？
事在人为
「农情农味农趣，适人适时适地」，不仅是老钱多年组织农民体育活动的心得，也是农民体协对乡镇运动会设项的倡导。在老钱眼里，农村的生产和生活中，潜在的比赛项目俯拾皆是。茶园里的茶女抛绣球、果园里的挑水保苗、水田里的插秧、田头上的挑肥，五花八门。在北方农村，搓玉米是妇女才干的活儿。老钱看了觉得有趣，「这个也可以搞比赛嘛，围坐在一起比比谁搓得快，用体育方式促进劳动效率，会不觉得累」。农村蕴藏着丰富的体育资源，喜闻乐见，老钱从不为此发愁。
「江西经济还落后，可农民体育发展的标志并不是建多少场地，我们的比赛就愿意办在村镇，挺好的。农民都把这当成大事，从大老远聚到一块儿，做东的村民特别兴奋，把比赛对手请到家里做客，拿出自制的小食品请客人品尝，临走还打包带回去，真跟过节似的」。老钱像是在描绘一幅新农村的风俗画，体育进入生活，乡下人不比城里人差。活动勾起农民的兴趣，村长和大棚老板都愿意解囊相助。
2013 年 8 月底，钱方良被推为全国群众体育先进代表，出席第十二届全运会，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亲切接见，现场聆听了中央领导对体育事业坚持改革发展的重要讲话。干了 30 年农民体育，感慨万千，朋友遍地。他总是乐呵呵的，有难处，却没有情绪。赣州是覆盖瑞金、于都等市县的老区，那里农业局的洪名茂、凌永辉等老领导说：「决退休的人了，只要留着农民体协的职务就行。」
老钱不是体育出身，组织农民体育活动，更多是靠热情。中国农民体协办班研讨，多次安排他介绍经验。老钱不喜欢念稿子，更在意交流学习。讲故事，聊段子，说的都是开展农村体育的点滴心得。「事在人为嘛，不可能一下子把问题都解决。融入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中，农民体育才有自己的舞台。只要量力而行，可做的事多得很」，老钱相信年轻同行会有更多好主意、好办法。
责编 柏强
作者 汪大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