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湖泊考察记——勒斜武担湖

从摸黑到达这个湖泊，不知道它什么样子、什么脾气，到第二天湖光山色、流连忘返，到波浪阵阵，再到第三天弥天大雪，勒斜武担湖留给考察队的是变幻莫测和多姿名彩。勒斜武担湖，还是那么神秘，一如它的名字，听来十分敬畏。

勒斜武担湖，位于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最西端，坐标为 35°45′N90°12′ E，海拔 4875m，湖泊面积为 272.58 km2。该湖身居可可西里腹地，在可可西里山的北坡，邻近区域为荒漠、沼泽，是新疆、西藏和青海三省交界地带，通达性差。据说还是狗熊活动十分频繁的地方，也是非法穿越者常常选择经过的地方，以此避开三省巡山队的视线。考察队从 2019 年 11 月 1 日到 4 日对该湖展开科考，包括赶路和湖上作业，获取水质、水样、表层沉积物和水下地形参数等。

勒斜武担湖是此次可可西里湖泊考察计划中的第三个湖泊，也是本次科考行进路线中的最西顶点（见 84 页图）。完成这个湖泊的考察，意味着考察队已经完成一半的科考任务。因此，任务十分艰巨而队员倍受鼓舞。

为了到达勒斜武担湖，考察队从 11 月 1 日上午自西金乌兰湖南岸 5 号营地出发，向西绕道永红湖西北岸，结果花费了整整两天，经历了陷车、扎营、涉河、翻山，于 11 月 2 日晚 20：35 左右才到达该湖南岸。

第一天赶路 7 个小时，行程约 70km。在永红湖西北角的入湖大河滩子上，考察队反复向上游绕路，大卡车陷车三次（图 1），其中一辆车前钢钩直接绷断，传动轴损伤。河床冰厚 7～12 厘米，部分段有很急的流水。

第二天赶路将近 10 个小时，行程约 120km，最高海拔 5081m，相对高差 688m。考察队过一处浅水湖沼——不到 2m 宽而底下全是烂泥，不得不令大车分开走，绕路十几公里，途中遇见熊爪印和狗熊（图 2）。

勒斜武担湖（7 号）营地是当晚凌寒摸黑扎在一片较平坦的空地上，植被稀少，是由可可西里山北麓的第四纪坡积物、洪积物构成，海拔 4843±4m（来自户外导航软件，仅作参考）。

附近没有像样的河流，一时没有淡水。该湖是一个东西向的高山高盐度湖，南北夹山，北岸为东昆仑山南面分支，南岸为可可西里山中部，山脉东西延伸，个别湖岸为岩石，而大部分为湖湾滩地或阶地。

水文上，它是一个封闭型湖泊，湖盆东西两端各自接受冰川融水入流，水系发育，形成宽而低的河滩谷地（图 3）。东岸入流东泉河，来自东北部的马兰冰川（马兰山峰，海拔 6056m）；西岸入流流沙河，来自西南部的岗扎日冰川（海拔 6305m）。它们是该湖的主要补给水源。

由于气候干旱，蒸发量大，湖水盐分高。扎营当晚厨房用湖水炒菜，以致两个菜都很咸。次日早上的米饭是用矿泉水煮的——出去找水的人无功而返，河流结冰。向导尼玛扎西说，这个季节一般下午出去打水，部分冰融化。

11 月 3 日，晴转多云，阵风。早上天气太好了，营地附近湖上几乎风平浪静，四围雪山在阳光下显得十分可爱（图 4）。昨晚大家合计觉得勒斜武担湖很大，湖上作业估计两天才能完成，若遭遇风浪，估计还要拖延。

而观察发现，从上午 10：00 到 11：30，营地基本无风，湖上只有细波纹（图 5）；另外，找淡水失败，队长和几名队员认为可以一天把活儿干完，第二天撤营。于是，考察队果断决定上湖。勒斜武担湖湖上作业由两条船来完成，分为东西湖区。

灰白船：鞠建廷（队长）、陈浩和乔宝晋三人，测深（水下地形）东部湖区，测线长 75km，加上返回营地的路程共 80km，12：40 出发，16：00 靠岸。东湖区共计 7 条测线（图 3），水深数值不一，1 号线上离开湖岸不久即达到 38m，2～3 号线上中心水深 40～43m，4-6 号线上水深 10～5m。

测量发现，该湖北岸陡，南岸略缓，中间深，东部宽平。最后一条返程线，风云起来，逆浪行驶，时速尚可到 17.5 km，十分颠簸。

红船：老陈、开金磊、寇强强和黄壬晖，外加一个女生，船上五人，测深西部湖区，测线长 60km，12：50 出发，18：10 靠岸。该船并负责获取重力钻柱样、表层样、收集水样和水质数据。

总体而言，勒斜武担湖主湖盆水深 40m，最大水深 43.2m，湖底地形存在明显起伏。另外，用水质多参数仪测定湖水电导率为 19 万，盐度约为 330g/L。而 1989 年 7 月的科考显示，该湖表卤水矿化度（盐度）为 132～138g/L，平均为 135.5g/L，盐湖水化学类型为氯化物型（《中国盐湖志》第 180 页）。

目前该湖东西最长约 30km，南北最宽 11.6km，面积 272.58km²，比上世纪 90 年代末 227km²（长 26km，宽 11 km）扩大了 45.58km²。由此看，20 多年间，勒斜武担湖是扩大了，盐度可能有所淡化，但数值的差异是相反的，我们推测可能是测量的位置、时间不同。《中国盐湖志》记载该盐湖水深 1.5m，湖面海拔 4867m，这并不是主湖盆的水深。

此外，考察队员并没有打上来重力钻。负责此项的寇强强表示，在主湖盆水深 40m 处试了 10 次，都没有打上来，底下是盐壳。据记载，湖滨见有季节性石盐、芒硝等盐类沉积。不过，在 40m 水深的位置，考察队获取了完整的水样剖面，每 5m 间隔一个样品，用以实验室的后续测定。

勒斜武担湖作为盐湖，还含有较丰富的硼（B³⁺）、（锂 Li⁺）等元素资源。来自中科院兄弟单位的何蕾、韩凤清、韩文霞等（何蕾、韩凤清、韩文霞等.青海可可西里地区勒斜武担湖水化学特征研究.盐湖研究，2015.）在《盐湖研究》（2015 年 02 期）撰文指出，勒斜武担湖是目前发现的第一个氯化物型盐湖锂矿床，除碳酸根离子（C032-）外，其他离子的测定值都比 1990 年的测定值小。

他们认为这与两次采样的时间、地点不同及湖水变化有关。相同的是主要离子中含量最多的为 Cl^-、Na⁺，次要离子为 HC03-、C032-。实际上，湖水盐度的变化（具体反映到离子组成与浓度层面），是受周边水源补给、湖面蒸发以及季节更替引发结冰化冰而导致的表层水体盐度变化等综合影响。

高原很多大型较深湖泊的水质参数（温度、盐度、离子）具有水平和垂直分异现象，盐度从入湖河口的岸边向湖心方向递减，又向湖底浓缩。

据之前研究报道，勒斜武担湖的离子从岸边向湖心方向递减（碳酸盐阴离子除外），从湖面向湖底离子含量先增而后趋于稳定。原因是北岸边存在高矿化度的泉水补给，岸边水体盐度高，并且采样时（2010 年 4 月）湖面冰层正在融化，进而稀释表层水体。

从完成的水深测量数据看，勒斜武担湖贮存了水量极其可观的卤水资源，具有潜在的资源开采利用价值。不过，这里属于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狗熊、黄羊等保护动物的自由栖息地，我们应当给予严格的保护。

在勒斜武担湖科考，也出现一个十分碰巧的插曲，并为后来见诸各大网站的新闻——27 人非法穿越可可西里被罚（新华网客户端）——做了铺垫。考察队扎营在勒斜武担湖南岸中间的第二晚，作为向导的长江源园区可可西里管理处（前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警察尼玛扎西等三人，发现该湖的正西北岸有一个固定的亮光。观察一个小多时，大家分析觉得那肯定不是星星，因为位置太低，尽管位于山影的中上部，应该是宿营的灯。

后续故事已经为媒体披露，那个偶然发现的灯光，就是一队由 27 人组成的非法穿越团伙，他们 11 月 1 日从花土沟进入可可西里保护区境内，于 11 月 3 日宿营勒斜武担湖西北岸，4 日宿营太阳湖南岸。尼玛扎西等人在科考队也到达太阳湖的当天拦截了这群非法穿越人员。

11 月 4 日上午和中午，考察队在勒斜武担湖南岸遭遇漫天飞雪，视线之内，天空为乌云掩盖，四周的山逐渐看不清楚，东北方向的布喀达坂峰雪山也消失了踪影，湖面上是黑压压的云层（开篇图）。

从摸黑到达这个湖泊，不知道它什么样子、什么脾气，到第二天湖光山色、流连忘返，到波浪阵阵，再到第三天弥天大雪，勒斜武担湖留给考察队的是变幻莫测和多姿多彩。

勒斜武担湖，还是那么神秘，一如它的名字，听来十分敬畏。

2019 年 11 月 22 日、24 日于拉萨、北京

作者 陈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