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西藏　通过设计延续传统手艺的生命力

在大好河山设计的网站上有这么一段话，可以作为创始人刘云龙「高原好物」的序言：2016 年，在距离西藏 2880 公里外的上海，刘云龙对西藏制作石锅的皂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想将这种独特的石头开发成更加简约现代的产品。这个念头，开启了刘云龙和他的大好河山设计工作室的西藏、青海和甘肃之旅。

几年来，他们多次深入不同地域考察手工艺，了解当地藏族人的生活习惯、文化习俗，期望在传承地域文化和自然可持续的前提下，打造出小批量手工生产但独具一格的家居礼品。而当地地缘文化资源的独特性和特有的手工生产合作社模式，让刘云龙意识到，设计师能够带来的改变并不只是产品本身。

刘云龙的「超级西藏（Supertibet）」项目始于 2016 年，是他们公司的第二个项目，也是核心项目。他上大学学的虽然是工业设计，但喜欢关注民间手工艺家居类的设计。

超级西藏的第一款产品是石锅，一大一小两种，石锅的材料是皂石，其属性偏重，保温性能非常好，炖鸡的话皂石吸收热能之后，高温高压效果比高压锅的效果还好。「我第一次去西藏就是去林芝墨脱，考察石锅的原材料皂石。天然的皂石含有的滑石成分比较多，有点儿像肥皂的质感，很特别。去了之后的第一个感受是，采石非常不方便，人工采人工背，而且每年政府还限量，限定季节进行开采，如此一来，正宗的好皂石料本身就非常珍贵，价格也很高，产量和销量一直都不大。」

除了石锅外，基于皂石的材料特性，刘云龙还设计了一款用来冰镇酒的冰酒石。「放在冰箱冷冻过后可以保持低温很长时间，是很好的冰镇材料，可以用来冰酒。材料的属性很重要，比如你将皂石做成酒杯就不合适，因为它很重，加工也没法加工得很薄。」皂石又因为防潮防湿，还是很好的盐或者香料的存储材料。皂石制作的产品会随着时间或长时间的使用，颜色变深并且产生包浆，使用中产生的痕迹会印在皂石表面，如果保养得宜可以使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

之后，刘云龙又去了青海，从西宁往安多方向走，当地有很多手工作坊，超级西藏的另一类产品大方皂就是跟当地的作坊合作。安多的手工作坊由于之前有国外的公益组织传授过一些制作方法和流程：用当地的牦牛奶或羊奶做基材，再加上高原上有特色的药草和精油。「我们出设计，他们负责制作。我们的合作都是这种模式，很简单，初加工和生产都由藏族人完成，然后寄到上海，再进行包装。」

说简单，指的是合作模式本身。但对于设计师来说，这种合作不是单纯地「拿来主义」和换个包装而已，他在和甘孜黑陶项目合作时，做了大胆地创新。

「甘孜的黑陶，在我心中，是类似黑陶活化石一样的存在。」刘云龙说。接触甘孜黑陶之前，他一直和浙江丽水遂昌的碳陶项目有合作。有一次，常年在西藏拍手工艺纪录片的朋友去上海找他，推荐了甘孜的麦宿社区，那里是手工艺聚落，里边有很多手工艺人。朋友还送了他一个黑色的小杯子，他看了之后觉得有合作的可能，于是跟着朋友去甘孜的麦宿考察。

考察之后，刘云龙觉得，很多地方都有烧黑陶，云南的香格里拉、四川的壤塘和后藏的日喀则，但甘孜黑陶的品质、独特性和美感都是最好的。另外，很重要的一点是，甘孜的黑陶手艺没有中断过。「不像东部地区，经历过战乱动荡，很多手艺彻底断掉了，你现在再去烧制，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而西藏的很多手工艺，因为在高原，没有太大的动荡，手工艺的东西，得到寺庙僧人的传承和保护。」尽管有传承，但最近几十年随着现代工业日用品的进入，黑陶生意日渐没落。在经历过「文革」之后，当地只剩下一家黑陶制造作坊。2003 年，扎西南江在德格县（甘孜藏族自治州）的宗萨建立了一个陶器工作室，以保护这一传统。作为家族第四代制作黑陶的人，他在他的工作室教过 30 多名学生。2010 年，他开始患上风湿病时，工作室由儿子接任。现在车间里的所有全职陶工，全都来自当地村庄。他们使用天然材料制作石材、木材和皮革工具，并从当地山区收集黏土，制作用于家居装饰的茶壶、茶杯和花瓶，以满足新的客户需求，其中包括刘云龙超级西藏的定制产品。

甘孜黑陶的特点是低温陶，有气孔。「低温陶，原始的坑烧，温度八九百摄氏度，跟高温瓷相比，它的实用性弱很多。因为它有很多气孔，容易吸附味道，时间久了，还容易渗水。」鉴于此，刘云龙觉得甘孜黑陶用作茶具不太实用，但他发现，甘孜黑陶有一种独特的工艺，即在外边刷一层矿物质含量较高的化妆土，让表面呈现一种富有变化的金属光泽，不仅美观，而且功能性也会更好，相比较而言，传统的黑陶是亚光的，吸附性较弱。他想能不能通过设计将甘孜黑陶的材料特性发挥出来，同时规避其缺点。既然它能吸附一些味道，刘云龙觉得可以和香氛、蜡烛结合，味道很好地融入黑陶，浑然一体，吸收精油之后，黑陶会更加润泽。

决定好之后，刘云龙很快出了设计，他的一位朋友负责精油调配。「当我们跟藏族的师傅提出设计要求时，他们也觉得很新奇，原来还可以这样做。」在和甘孜手艺人的合作过程中，他们的配合度极高，只是缺乏一点儿经验。他记得第一次订了 500 个蜡烛罐子，收到后只有 200 个是好的。后来索性就直接把硬纸箱给他们寄过去，里面放上充气柱，问题就彻底解决了。「他们特别灵活，初期适应之后，和藏族人的合作要比和东部的合作更顺畅，更方便，更快速。基本上把样稿给他们，3 天之内打样就做好了。东部可能由于订单较多，反而周期慢。和超级西藏合作的作坊基本都是合作 5 年以上的，和他们合作久了，你着急要货的话，他们都会加班满足你的需求。」刘云龙说，「本地人也需要一个突破，但是这个突破是建立在更广阔的视野上。」

「近几年，大家的审美意识也在提高。像超级西藏的产品四五年前就有，但最近这两年开始火起来，也是源于大家对好的产品的向往。而我们对自己的定位是设计可以超越时间的经典产品。」

目前销售比较好的是冰酒石、黑陶、蜡烛和香皂系列产品，和许多小设计师走线上路线不同，刘云龙的产品主要是通过和一些家居品牌、画廊、设计类的商店等进行合作，通过他们的渠道进行售卖。

超级西藏目前合作的小作坊有四五个，刘云龙还在继续考察中。如果没有疫情的话，他计划于月底去甘孜的小金、丹巴、理塘考察，这次也是应当地政府的邀约。政府希望外边的设计师能够利用他们的资源、手工艺开发设计产品，提高当地的知名度。

刘云龙对于包括西藏等地的手工艺的发展有自己的见解，在他看来，如果想从一个辐射当地乡镇的产品拓展到更广阔的天地，不能沿用之前的产品，必须换一种产品样式，能够发挥本民族和地域手工艺的美感和材料特色。这是他目前在做的。「保留一些地区的手工艺特色、材料的特色和美学的特色，做出有品质、有设计的、有艺术性的生活器具，就能拓展到更广阔的市场，带动当地产业发展。」

作者 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