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重建方法论

制度变革是治本之策，无疑。

但从官场冲击到制度变革，不会有惊险一跃，不可能一蹴而就。这之间，还有一段路要走。

这段路能否走得好，影响着反腐败的效果。

那么，如何实现两者之间的平滑过渡呢？

布里丹选择：稳定官场

【寓言】

丹麦哲学家布里丹讲了一个故事：驴子饿得咕咕叫，于是他就牵着驴到野外去找草吃。看到左边的草很茂盛，他便带驴子到了左边，又觉得右边的草颜色嫩绿，他就带他的驴子跑到右边，后来又觉得远处的草品种更好，他便牵着驴子到了远处。布里丹带着他的驴子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始终拿不定主意。结果，驴子被饿死在途中。

——只有适合，没有最好。

【案例】

本世纪初，随着肖作新、王怀忠、尚军、刘家义等一系列腐败案告破，阜阳一批官员牵涉其中，如何处置没有定论。

2006 年，阜阳在市党代会前夕，向离退休厅级以上干部征求意见时，就有人提出质疑。阜阳显得有点迟疑：等王昭耀、尚军案件结案后，一并处理。

模棱两可的态度，导致众多官员走不出腐败大案阴影。

大案之后初期，首要是稳定官场，这要把握度。度就是一种选择。任何一项选择都有多个方案，模棱两可、议而不决只会让各方倍受其乱，如同阜阳的官员。

那么，如何避免「布里丹选择」？从寓言本身来看，关键是要明确选择的目标取向：如果「颜色」优先，就应该吃右边的草；如果「数量」优先就应该吃左边的草；如果「品种」优先，就应该吃远处的草……布里丹因为没有明确取向，才造成决策失败。

塔西佗陷阱：收拾民心

【寓言】

古罗马的普布里乌斯·克奈里乌斯·塔西佗曾经这样谈论执政感受，「当政府不受欢迎的时候，好的政策与坏的政策都会同样的得罪人民」。这个卓越的见解后来成为西方政治学里的着名定律：塔西佗陷阱。

——政府失去公信力，无论说真话还是假话，做好事还是坏事，都会被认为是说假话、做坏事。

【案例】

2006 年，郴州设立「舆论监督奖」，「奖励主动把舆论监督线索交给郴州调查处理或通过舆论监督对郴州工作产生重大推动作用的中央、省级媒体记者」。

郴州官方认为，这是系列腐败大案后，主动、虚心接受舆论监督的具体举措。因为郴州要求对媒体转来的线索，派专人核实处理，并以书面形式及时回复。

市民和媒体却并不买账，称「奖励舆论监督」，听起来就别扭。创造一个「适合」舆论监督的环境，比「奖励」舆论监督更重要。

腐败大案后官场应收拾民心。由于此前的腐败案，政府公信力削弱，民众对政府不信任，人心涣散。如果不重建政府信用，收拾民心，只会有怀疑、指责的对立面，不会有「添砖加瓦」。

那么，如何避免「塔西佗陷阱」呢？可以从群众切身利益入手，解决实际问题，以逐步争取民心，建立公信力。众多地方腐败大案后的民生举措可为借鉴。

鲶鱼效应：变革人事

【寓言】

挪威人爱吃沙丁鱼，尤其是活鱼，如果能让它活着抵港，卖价就会比死鱼高好几倍。但是，由于沙丁鱼生性懒惰，不爱运动，返航的路途又很长，因此往往一回到码头就死了。

后来一个渔民发现放一条鲶鱼进入，沙丁鱼发现异已分子后，会紧张起来，加速游动，如此一来，沙丁鱼便活着回到港口。

——沉闷的环境，需要引入一定异质的新鲜因素，恢复整个活力。

【案例】

公选，已经成为一些地方腐败大案后，人事变革的利器。

但切记不要忘记公选的初衷——这些公选干部是要做鲶鱼，而不是沙丁鱼。

这点上，绥化是个不错的范本。

绥化在「马德案」后，很快进行了公选。但绥化决定，公选干部使用要分两步走，第一步全部安排为「员」，并实行一年试用期。第二步，在试用期满后，考察不能胜任工作的，退回原单位；基本胜任，可以培养提高的，原则上定为「员」；只有胜任工作的，才定为实职。

2005 年，绥化对此前一年公选的 30 名干部进行考察，只有 6 名任了实职。

破窗原理：重塑形象

【寓言】

如果有人打坏了建筑上的一块玻璃，又没有及时修复，别人就可能受到某些暗示性的纵容，去打碎更多的玻璃。久而久之，这些窗户就给人造成一种无序的感觉，在这种麻木不仁的氛围中，犯罪就会滋生、蔓延。

要想营造一个好的环境，除了要维护外，还必须及时修好「第一扇被打碎的窗户」。

——没修复的破窗，会导致更多的窗户被打破。

【案例】

「从 2000 年到现在，我已经来阜阳十几次，次次都有大『收获』。阜阳这个地方真是『新闻富矿』。」

这是一家媒体资深记者在阜阳调查阜南县下达招商指标事件时的感慨。

从「王肖案」以来，不管是不是阜阳的责任，只要是发生在阜阳的「丑闻」，都算在阜阳的账上。例如 2004 年大头娃娃事件，阜阳一再强调自己是受害者，没人在意。

阜阳跌入形象危机，其实追本溯源，还是「第一扇被打碎的窗户」没有及时修补。如果错误没有必要纠正，那么就会形成一种暗示效应，人们将毫无顾忌地去打碎更多的「窗户」。

破窗原理给决策者一个启示就是：对于影响深远的过错，修补「第一个破窗」不仅仅要及时，更要大张旗鼓。

铁钉效应：修补制度

【寓言】

1485 年，英国国王理查三世准备与里士满伯爵亨利决一死战。战斗开始的当天下午，理查让马夫备好自己最喜欢的战马。铁匠在给战马钉掌时，因缺少几颗钉子，有一只马掌没有钉牢。两军对垒，理查国王冲锋陷阵鞭策士兵迎战，眼看就要获胜，突然一只马掌掉了，战马跌翻在地。士兵见国王落马，纷纷转身撤退，亨利率领的军队围了上来俘获了理查。

——每一个环节都事关大局，千万不可马虎大意。

【案例】

郴州在「李曾案」后，在制度上对常委会会议进行完善，规定常委会一把手「末位」发言制度，避免一把手先发言先定调；领导班子讨论时，班子成员应明确表示态度，并记录在案；对「不同意见应特别载明」；参加会议的领导班子成员在会议记录上逐个签字等。

谁先发言、谁后发言，是否明确表态等等都是小细节，小环节，但是这些小环节有时候却会成为「铁钉」，影响全局。

李大伦正是通过这些小环节，掌控了郴州的工程、人事等领域——2002 年，郴州一次市委常委会研究干部提拔，有 47 人次发言；到了 2006 年李大伦出事前，常委会记录本上只有李大伦的一句话。

作者 徐浩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