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父，女人胸口的朱砂痣

　　在吴淡如的小说里,一个女人爱了一个男人三生三世都不得善终,最后一次转世,她决定做他的女儿。女人在心里默默地说,父亲,我就是你亏欠了三生的冤孽。小说里写的,大约的情愫——父亲是女儿永世不变的爱人,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恋父。
　　
　　其实每个女人都或多或少的怀揣着这样一种粉色的情结——恋父。恋父情结,它就像一个开在心口的秘密,幽幽的,藏在内心深处,不容易对他人说起。它深沉而压抑,大多数时候寂寞无助。因为它并不是健康的,而是像得了无法说出口的顽疾。
　　父亲是女人生命中所遇见的第一位男子。在女儿的眼里,父亲往往是英俊的,他强大,智慧、关爱、慈祥、呵护、体贴、威严、力量和安全。女儿对父亲往往容易产生那种近乎崇拜的孺慕。并且更重要的是,父亲永远是安全的,他站在那里,一直在那里,等着你,无论你在外头受到什么委屈苦难,他等着你,用慈父的怀抱静静地等着你。他可以容忍她所有的撒娇和撒赖。在女儿看来,父亲可以是被自己全心仰赖,并且认为自己在父亲面前所有的任性和娇蛮都是可爱,因他是父亲。
　　长大以后开始喜欢成熟的男人。一次次捧着情人的面孔,突然发现这笑容和神态都如此相熟。女人仔细审视着他每一个毛孔,是的,他多么像父亲。那种亲切,那种温暖,那种包容和宽厚。女人拥抱情人的时候,把手环绕着他的脖子,然后把整个身子的重心靠过来,需求的姿态,又如同一种无私的给与,一种信任和依赖从中探出来。女人以为,情人会像父亲一样,宠溺她,毫无原则。
　　这是典型的恋父。在婚恋里寻找父亲式的恋人或者丈夫,这样的女子往往容易陷入痛苦。因不管是恋人或者丈夫,他只是他,而并不是父亲的替身。
　　恋父的代表人物之一便是张爱玲,也有强烈的恋父情结。她毕生所爱的人,除了父亲,还有胡兰成以及赖雅。胡兰成与赖雅,一个比张爱玲大十五岁,一个比她大三十六岁。在父亲身边时,她曾经努力地讨好父亲,学旧体诗,看章回体小说,迎合父亲的爱好,在胡兰成那里,她觉得自己低低的,低到了尘埃里。而在赖雅那里,她倾其所有,为了养活赖雅以及他们那个家,她穷困潦倒,将才华贱卖。她的痛苦导致了她的孤独,象一座荒无人烟的岛屿,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无人问津。恋父情结的无法回归就是她毕生一个无法治愈的伤口。就连她自己也说,我不断地舔着伤口,舔着舔着对伤口也有感情了。这个伤口成为了她的死结,也是她命运悲凉的起点。
　　心理学家认为,这与她幼年过早丧父,从心灵深处渴望一种父亲般的亲情之爱大有关系。那些从小失去父亲或者说父母离异的女子,最容易恋父,恋父到极端。在小小的年纪里,孩子需要亲人的拥抱和爱抚,尤其是来自父亲,如果没有,必然饥饿。一旦饥饿,便容易导致饥不择食。饥不择食的后果往往导致囫囵吞枣,消化不良。
　　在弗洛伊德的解释里,恋父情结被定义为把小女孩对父亲的深情专注,想把母亲置诸一边,取代她位置的愿望,即‘爱父嫌母’的潜在愿望。但伦理的角度,女儿往往无法取代母亲的位置,父母总是家庭的主角,而女儿只能是配角。所以,恋父常常得不到回报。因得不到回报而容易内心陷入痛苦,痛苦之后便转身,退缩,又容易陷入自恋中。
　　恋父情结,它其实是一匹馬,若马烈,不受任何约束,任由马的性子让它肆虐,那么便容易导致悲剧。因为恋父到了极致,女人爱父亲却不能与他共此一生,便成为女人的死结,这种死结是可怕的,这种特殊情感就变成了“沧海水”或者“巫山云”,令她拒绝除父亲以外的其他男性,让她固着在单身的状态里。
　　即使她有幸找到了人生的伴侣,也是麻烦的。恋父情结很深的女子,往往内向、娇气与任性,悲剧性的是,所谓的伴侣是无法象父亲那样,毫无原则地宠溺你,他并不是父亲的替身。最舒服与结结实实的感情是平等式的,需索与满足并重,即女人不能只要求她的男人一味地满足她,她得在付出的同时再去索要满足。
　　若此马约束得好,它便能成就一段美好的父女情。与父亲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遇到挫折或者选择时,能倾听父亲的意见,并在内心里尊敬他,爱戴他,与父亲保持一段很近很近但其实又有点距离的情感,这便美妙了。
　　不止是女人的恋父,其实男人的恋母亦是如此,最好的状态是不多不少,刚刚好。
　　弗洛伊德说,一个孩子在三到六岁,是形成良好性观念的最佳时期,父母应给孩子完整的爱。若父母给的爱不够完整,孩子可能会走两个极端,一是内心的“母亲”缺乏,会对自己无限苛求,会很自卑;二是内心的“父亲”缺乏,会对做任何违反社会道德的事都无动于衷,感情冷漠,认为自己做任何事都可以被理解可以被原谅,无法无天。
　　所以,一个真正成熟且身心健康的人应该最终离开现实中的父亲和母亲,而在自己的内心里树立起父亲和母亲的形象,这样,犯错的时候有一个"母亲"包容你,让你不会内疚而死,让你知道自己可以被原谅;而犯错的时候有一个“父亲”惩罚你,批评你,让你不至于太过胆大妄为。
　　

作者 寒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