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枪击事件的足球女孩
在埃尔帕索，足球展现出了一种特别的力量：球队、球员和球迷们坚定地站在一起，共同对抗仇恨。
2019 年 8 月 17 日，在恐怖经历过去 14 天后，埃尔帕索联合队的球员们站在西南大学公园球场上。这十几名年龄 9-11 岁的女孩都穿着球衣，手中挥舞印有「埃尔帕索坚强」字样的横幅。走进球场后，她们面朝观众，一名少年歌手拿过麦克风，开始演唱美国国歌。
两周前，一名男子携带半自动步枪和 1000 余发子弹，闯进埃尔帕索一家沃尔玛超市。埃尔帕索联合队的球员和教练们正在附近卖小吃，为球队前往其他州踢比赛筹集资金。那名男子在停车场开枪，23 人失去生命。女孩们认识部分遇难者和伤者，她们在灾难发生后展现了强大的毅力和韧性。这天晚上，她们发现这座城市的人们是多么关心她们。
本尼·马奎尔的座驾是一辆白色帕萨特，车身背后贴着标语「埃尔帕索坚强」。虽然枪击案给他和家人带来巨大痛苦，但他说：「埃尔帕索仍然是德克萨斯州一座正在成长的城市。随着城市的发展，每个人都得到了更多的机会。」
本尼今年 36 岁，是 5 个兄弟姐妹中年龄最小的。他高中毕业后没再读书，进入家族的建筑公司担任现场主管，负责监督公司在德州布利斯堡军事基地的项目。但他不喜欢这份工作，「我没有任何决策权，只能等待其他人做决定」。2019 年春天，本尼离开了家族公司。
对本尼来说，照顾年迈父母就像一份全职工作。父母患有糖尿病，他每周都开车带母亲去医院做 3 次透析。本尼说：「父母老了，他们不能吃糖果和饼干，我得让那些东西远离他们……」
在伊斯特伍德高中念书时，本尼是校篮球队的组织后卫。他结婚后生了两个孩子，自己一直热爱篮球运动。2017 年春天，本尼打算教女儿麦迪逊·马奎尔打篮球。他说：「看着孩子从事我喜欢的体育运动，感觉非常特别。如果孩子也爱上那项运动，那么关系就更近了。」
但麦迪逊有其他想法。她笑着回忆道：「我想尝试一些新事情，因为父亲总是告诉我，『你应该打篮球』，母亲却说『你应该当拉拉队员』。我要做一些他们不赞成的事情。」麦迪逊选择了足球。
本尼简直不敢相信女儿的决定。「我告诉她：『麦迪逊，埃尔帕索夏天太热了，你考虑过吗？』麦迪逊说：『对，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
虽然本尼从未踢过足球，但他很快就开始帮助女儿。「我变成了教练们讨厌的父亲，因为我开始给孩子当教练。」一年半后，本尼与另外两个女孩的父亲路易斯·卡尔维罗和吉列尔莫·加西亚共同组建了一支新球队，取名埃尔帕索联合，「我们有 3 个女孩，开始召集其他女孩，这就是队名的由来」。
本尼是埃尔帕索联合助理教练，他非常认真地对待执教工作，希望麦迪逊能够像自己年少时热爱篮球那样爱足球。「我冲她喊叫：『快点，快点！』她盯着我说：『你为什么总是吼我？』我告诉她：『我对你这么严厉，是因为我知道你的潜力，知道你能做什么。』」
麦迪逊真的很喜欢足球，「 在足球场上，我享受跑动时风吹到脸上的感觉」。
几位教练打算带球队前往亚利桑那州图森市参加一项锦标赛，但他们缺少经费。经过一番讨论，他们决定在沃尔玛超市外卖冷饮，来筹集资金。
那天上午 9 点，埃尔帕索联合队的教练和球员们抵达沃尔玛，开始在超市门外搭起桌子卖冷饮。大约 10 点 15 分，本尼和卡尔维罗拍摄了几段视频，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试图召集朋友和亲戚来支持球队。
本尼在视频中说：「嗨，朋友们上午好！在这个美妙的周六，你们忙些什么呢？埃尔帕索联合队正在沃尔玛超市进行筹款活动。女孩们都在这儿：跟大家打声招唿吧！」
麦迪逊和队友们朝着镜头挥手示意，这时的时间是接近上午 10 点 40 分。当本尼走向沃尔玛的入口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鞭炮？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本尼转过身，停下来看麦迪逊和她的朋友们，又一次听到了短促而尖锐的声音。他明白了，那是枪声！「我告诉女孩们：『快跑，只管往前跑，我会找到你们的。』她们立即跑向沃尔玛，我也跟着跑了进去。」
麦迪逊回忆说：「我们都跑进了超市。我听到尖叫声和一阵惊慌的声音。枪手就在前面，我们需要找到安全的地方。」
在门口不远处，本尼抓住女儿的手，意识到枪手已经进了超市。他和女孩们能听到枪声、人群的尖叫声和物品掉到地上的声音。一个被吓坏了的女孩哭泣着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前往超市出口的路上，麦迪逊安慰她说：「我们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前行，发现了一扇小门……」
本尼带着女孩们不断越过障碍物，一路来到了停车场。在那里，本尼告诉一个女孩的家长：「待在这儿别动，我去把车开过来，带你们离开。」
麦迪逊说：「当时，我为父亲担心，真的很害怕。」
冲出沃尔玛超市后，本尼打电话告诉前妻，麦迪逊很安全。紧接着，他看到另一位教练加西亚躺在人行道上，血流不止，意识也有些模煳。本尼回忆说：「加西亚告诉我：『我被子弹射中了背、大腿，好几个地方中枪。』在他的左手边，教练卡尔维罗也受了伤，正在挣扎着站起来。」
就在本尼大声唿救时，一名穿着特警装备的警察跑了过来，催促他离开。本尼说：「警察告诉我：『赶快离开，枪手还在附近，我们还没找到他。』」
本尼将车开进综合停车场，载着女孩们朝沃尔玛主出口驶去，但那里已经被警方封锁，他感到特别无助，「我们简直就是坐以待毙。我该怎样保护女儿，还能做些什么？」
麦迪逊回忆说：「父亲告诉我们：『孩子们，低下头。我们需要想办法出去。』」
几经周折，本尼总算把车开到了没有被封锁的另一个出口，那里距离他女友家只有几分钟车程。本尼通知了前妻和其他女孩的父母，尽快赶到他女友家，接走自己的孩子。「所有人都离开后，我紧紧地抱住了麦迪逊。我告诉她，在我的人生中，这是我第一次感到害怕。我害怕作为一位父亲，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女儿。」
埃尔帕索联合共有三位教练，其中两人在那场枪击案中受伤住院。加西亚伤势严重，连续住院几个月，接受了十几次手术，最终于今年 4 月底去世。卡尔维罗的背部和左腿中了 5 枪，昏迷了 6 天，他的父亲豪尔赫不幸身亡。为了能站起来，路易斯接受了痛苦的物理治疗。
在身体恢复期间，教练路易斯用他的笔记本电脑观看了埃尔帕索联合队的比赛，评价球员们的表现。两个月后，路易斯从医院回到球场，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
本尼还会执教这支球队，他对自己的领导能力很有信心。在沃尔玛枪击事件发生那天，本尼冒着生命危险将麦迪逊和她的朋友送到安全地带，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麦迪逊说：「父亲特自别豪，似乎终于成了一直想要成为的蝙蝠侠。」
埃尔帕索联合队的前锋艾米·卡尔维罗说：「在球场上，我能够释放自己的情绪。踢球本身也很有趣，我喜欢和朋友们在一起，她们很可能是和我关系最亲密的朋友……当我破门得分时，会觉得自己就是个名人。当然，我们也会为教练们而战。」
在埃尔帕索，足球展现出了一种特别的力量：球队、球员和球迷们坚定地站在一起，共同对抗仇恨。枪击事件发生后，一位名叫蒂芙尼·坎波的阿森纳女队球迷为埃尔帕索联合发起众筹。她说：「我只希望让这些年轻的女孩看到，世界上还有好人，我们互相帮助，她们现在应该明白了。」
作者 廖建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