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自行车运动的危局

公路自行车赛事具有参赛人员众多、往来流动频繁两大特点，在常态下形成公路自行车运动独特的魅力，但在疫情中却成了赛事重启的严重阻碍。无论如何，人们有理由相信，它一定能够在疫情过后迎来新的春天。

新冠疫情成了全球体坛的焦点，参赛人员众多、往来流动频繁的公路自行车运动受到的影响相当严重。从 2 月初中国车手集体缺席马来西亚环兰卡威赛，到 5 月初国际自盟 UCl 发布调整后的 2020 年公路自行车顶级赛事安排，短短 3 个月里，全球公路自行车坛天翻地覆，疫情对公路自行车运动的影响难以估量。

2 月疫情初现

在原本的赛历上，本赛季男子公路自行车顶级比赛从 1 月 21 日环澳赛打响第一枪，「三大环赛」即环意、环法和环西分别在 5 月 9 日、6 月 27 日和 8 月 14 日开赛。对不的 8 项赛事直接取消，其余的 23 项赛事寄希望在疫情平息后从 8 月开始陆续恢复举办。

此前，新冠疫情对公路自行车运动的影响早已在多项亚洲赛事显现。1 月 27 日，一天之内接连传出两项关于中国车队和赛事的新闻：首先是计划于 2 月 23 日开赛的环海南岛自行车赛宣布无限期推迟，而后是中国实力最强劲的恒翔洲际车队宣布退出于 2 月 7 日在马来西亚开赛的环兰卡威赛。疫情严重地区的赛事无法如期举办，受疫情影响的车队、车手也无法自由流动参加比赛。

环岛赛遭遇的打击相当沉重。此前不久，由于赛历改革，环岛赛刚从 2019 年底改到 2020 年初，连续两次推迟意味着组委会不得不将路线规划、后勤保障协调、邀请参赛车队、寻求赞助合作等大量基础工作反复推倒，无法得到赞助和转播收入。环岛赛后，事的真空期。2 月 23 日环阿联酋开赛，组委会对新冠疫情高度警惕，密切关注所有车手和工作人员的健康状况。2 月 27 日的第 5 赛段结束后，位于亚斯码头 F1 赛道的赛事酒店中有多名车手和工作人员被检测出感染新冠病毒。几天后的官方消息证实，其中包括曾经多次获得环法、环意赛段冠军的哥伦比亚冲刺名将加维利亚。疫情发生后，组委会立即取消了最后两个赛段的比赛，要求所有车手和工作人员留在酒店内隔离，接受检测。突如其来的强制措施打乱了一部分车队、车手的训练和比赛安排，个别来自法国和意大利的车手甚至在社交媒体公开表达不满。事实证明，组委会的处置手段有效阻止了病毒在主车群中大面积传播，所有感染的车手和工作人员都在当地医疗部门救治下顺利康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的 7 支世巡赛车队担心车手和工作人员的健康风险，先后宣布弃赛。为了避免赛场过分冷清，ASO 临时增发两张外卡，并将每队的参赛人数从 7 人上调至 8 人。前几个赛段中，法国北部的凛冽寒风似乎暂时吹散了人们的焦虑，但是随着比赛逐渐向法国东南部与意大利相距不过几十公里的尼斯开进，主车群中担忧的情绪也翻腾起来。

3 月挣扎办赛

3 月 13 日第 6 赛段开始前，巴林一迈凯轮车队退赛。比赛过程中，法国总理菲利浦宣布即日起在全国范围内禁止一切 100 人以上的集会活动。该赛段结束时，法国自协宣布取消在法国境内的一切自行车赛事，直至另行通知。令人感到费解的是 46 分钟之后，法国自协发布补充声明，称禁令仅针对业余比赛，巴黎一尼斯赛不在禁止之列。

ASO 似乎完全无视法国政府的集会禁令，继续操办接下来从尼斯发车的第 7 赛段。唯一可能的解释是第 6 赛段完赛人数已经不足 100 人，低于触发禁令的人数限制。但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因为在每个赛段起终点聚集的不仅是车手，还有数量更多的工作人员，即使将车迷隔离在外，也不可能低于数百人的规模。无论如何，第 7 赛段顶着巨大的压力完成，最后的第 8 赛段绕圈赛在尼斯市政府强烈反对中被迫取消。

本届巴黎一尼斯赛坚持举办，虽然争议巨大，但收益可观。人们相信 ASO 不会对疫情风险毫无察觉，只是不愿承受取消赛事造成的经济损失而已。由于 ASO 在公路自行车运动中掌握着话语权，无论在何种情况下，还是有为数不少的车队和车手宁愿承受风险，也要在 ASO 旗下赛事中积极表现，争取获得登上环法赛场的宝贵机会，这是公路自行车运动内部秩序严重失衡的表现。

和挣扎之中艰难完成 7 个赛段的巴黎一尼斯赛相比，意大利面临的困境更糟糕。由于疫情严重，原计划 3 月在意大利举行的白路赛、双海赛和米兰-圣雷莫全部推迟。随着西班牙、比利时等欧洲国家相继陷入疫情的泥沼，公路自行车运动进入二战以来首次全球大停摆之中。

4 月全球停摆

3 月 14 日，巴黎一尼斯自行车赛在第 7 赛段后宣告结束。一天之后，在智利巴塔哥尼亚进行的一项不知名小比赛成了 2020 赛季目前如期进行的最后一项职业公路自行车赛事。3 月 16 日，UCI 宣布停止发放所有职业自行车赛事积分。虽然 UCI 无权要求所有赛事停办，但是停发积分间接宣告了赛事停摆。此后的几个星期里，随着疫情恶化，赛事停摆期限一再拉长。到 4 月底，所有计划在 8 月 1 日之前举行的职业公路自行车赛事全部被取消或推迟。

停赛造成了严重影响。赛事方面，环法组委会、环意组委会以及环弗兰德斯组委会旗下的部分重点赛事既不愿轻易中断办赛历史，又有信心在疫情平息之后吸引强大的车队与车手阵容，因此保持着与 UCI 的密切沟通，积极寻求 8 月后被重新安排到较为有利的赛期。那些资金储备不宽裕、对顶级车手吸引力也不强的独立赛事则不得不在「推迟」和「取消」之间做出艰难的抉择，推迟比赛有可能将疫情影响降至最低，但也可能在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与反复协调之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少赛事干脆取消本年度比赛，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等待明年再来。也有不少低级别比赛原本就为每年办赛费用四处化缘，在疫情的打击下，或许将彻底消失。

车队方面，由于职业公路自行车运动没能发展出一套令职业车队自给自足的商业模式，很大程度上依赖赞助商持续输血才能保持运转。赛事暂停，车队无法在赛场上获得回报，赞助商自然考虑削减投入，导致车队无法正常支付车手工资和开展训练。身处疫情严重地区或主赞助商受到疫情冲击巨大的车队，局面更加糟糕。

澳大利亚绿刃车队的欧洲基地设在意大利米兰。疫情发生之前，队中长期住在欧洲之外的车手前往欧洲比赛和训练，都必须经由米兰中转，车队物资也都储存在米兰基地，这使绿刃成为顶级车队中最先放弃欧洲赛事的一支。波兰 CCC 车队的主赞助商是一家业务遍及欧洲各地的鞋业品牌，疫情沉重打击了生产、销售的各个环节，品牌股价比 2018 年的高点暴跌 90%，车队赞助费自然成了企业削减开支的重点。CCC 车队一度要对车手和工作人员降薪 80%，在车手抗争之下，降薪幅度最终定为 50%，但 CCC 品牌决定在 2020 年底提前一年结束对车队的赞助。

车手方面，暂时性降薪和无法正常训练、比赛还不算是最严重的影响。对那些正值当打之年、职业发展较为稳定的车手来说，工资可以明年再挣，状态也可以重新调整。但是正在经历职业生涯上升或转型关键阶段的年轻车手，以及为了每一份新合同或职业生涯中最后目标而努力打拼的老将，则面临着更严峻的考验。

越野、公路、山地三项全能车手范德普尔近年来备受追捧，他计划在 2020 年东京奥运会拿下山地车金牌后，全面转向公路自行车，并期待 2021 年迎来自己的环法首秀。这一计划目前因为赛事停摆和奥运推迟而彻底搁置。2018 年公路自行车世锦赛冠军、西班牙老将巴尔韦德同样将东京奥运会作为自己 2020 赛季的目标，甚至打算在奥运会后退役，如今只好推迟退役。40 岁的他还在努力训练，以保持竞技状态。

许多在 2020 年底合同到期的车手原打算尽力创造好成绩，争取得到更丰厚的新合同，现在失去了施展的空间。最新消息称，就连环法四冠王弗鲁姆都在考虑提前半年中止合同，离开车坛霸主英力士车队。因为迟迟未能从 2019 年环法前的严重摔车中彻底复原，本赛季又没有足够多的比赛重新找回状态，这位 35 岁的老将担忧本赛季后无法在英力士车队保有主将地位，产生了提前跳槽的念头。职业车队普遍陷入艰难处境，大量个人能力和战绩都不显眼的边缘车手将失去工作。这些倒闭车队和失业车手究竟有多少，目前尚未可知。

5 月断臂求生

5 月 5 日，在经过漫长的谈判和内部研究之后，UCI 公布了调整后的 2020 年公路自行车顶级赛事新赛历，从 8 月 1 日的意大利白路赛重启，直到 11 月上旬环西赛结束。同时公布的还有女子世巡赛新赛历，从 8 月初到 10 月末。尽管新赛历做出了大幅精简，环西班牙赛等部分赛事主动缩减了赛程，但是依然存在大量赛事重叠的情况，甚至有环意、环西、巴黎-鲁贝三项顶级比赛「撞车」的局面。

新赛历引发了许多赛事组委会和车队管理层不满，环意组委会强烈要求重新调整排期，车队普遍抱怨在现有条件下无法实现各地多场比赛同时作战。人们知道这份新赛历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安抚人心，让赛事、车队、车手乃至媒体和车迷焦虑的心情暂时有所寄托。2020 下半年，究竟有多少赛事以何种形式恢复举办，存在极大的变数。

作者李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