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拼图
究竟是哪些特质，使人们并不看好的马刺队能够击败天赋超群的热火，铸就圣安东尼奥的伟大？究竟是哪些拼图，帮助马刺完成了夺冠传奇？
体系
凯文·杜兰特不久前发布了一条推特：「马刺前锋莱纳德能打出这样的表现是由于体系。」某西部球队高管也表示：「马刺后卫米尔斯能打成这样是由于体系。」还有西部某球队总经理称「迪奥不会引起过多球队的关注」，因为其他球队没有马刺那样的「体系」。
马刺的神奇体系究竟是什么样子，可以让一些名不见经传的球员发挥出难以想象的作用？
从总决赛的一些数字上可以窥知一二。拿第四场来说，马刺全队跑动距离为 27.52 千米，热火队只有 26.23 千米；马刺一共传球 495 次，比热火多出 113 次。更多的跑动和传球意味着更合理的出手机会。马刺队在这场比赛中超过一半的投篮是空位投篮，而热火只有 39% 是空位投篮。如此合理的打法最终产生的结果也非常明了 ── 马刺大比分 4 比 1 轻松夺冠；除了第二场输掉 2 分之外，其余 4 场每场至少赢 15 分；全队 9 名球员命中率在 50% 以上。
马刺主教练波波维奇信奉的理论是：「假如你有天赋，你就能赢球；假如没有天赋，那么大量的战术执行、薪金空间的良好运作以及激励人的信念就是最重要的。」
所谓马刺体系，简单来说，就是大量准确的战术执行。用吉诺比利的话来说，就是「我们打出了很多引以为豪的配合，像我们这样打球非常有趣，就算坐在场下看，也很有意思」。说得再具体一点，可以借用詹姆斯输掉总决赛之后的点评，「无私、跑动、切入、传球，如果得到了很好的机会，就出手投篮。马刺就是团队篮球应有的样子」。
正是由于马刺队的这种特质，詹姆斯才甘拜下风地说：「今年他们统治了我们。」热火大前锋波什更是被打服了，「在我看过的所有篮球比赛中，马刺是最好的」。
除了人们熟知的邓肯、帕克、吉诺比利以及新科总决赛 MVP 莱纳德之外，「统治」热火的一大功臣是鲍里斯·迪奥。这个胖子前锋两年前几乎连山猫队的轮换阵容都挤不进去，最后被裁。来到马刺后却脱胎换骨，尤其在总决赛中，尽管没有一场比赛得分上双，但场均 8.6 个篮板、5.8 次助攻的全能身手，令热火队防不胜防。5 场总决赛，当迪奥在场时，马刺队净胜对手 74 分之多。
迪奥最擅长用传球撕裂热火的防线，总决赛第四场他送出 9 次助攻之后，詹姆斯无奈地评价说：「他们一派上迪奥，场上就好像有了 4 个控卫。」
托尼·帕克最了解迪奥。2012 年被山猫裁掉之后，迪奥一度考虑加盟凯尔特人，但帕克认为迪奥能够帮助马刺，力邀他加盟。「他需要一个体系，他完美地适合我们的体系」，帕克说。
在这套体系当中，所有人都在不停地跑动，找自己的机会，也观察队友的机会，连邓肯也不例外。「我以前的爆发力很好，但我现在不像过去了」，邓肯说，「我改变了自己的打法，让帕克、马努、莱纳德他们掌控比赛。我只需要找到自己的位置，接球得分就可以了。我不再要球单打，我很少那样做了」。
对于外线射手来说，这种体系更加重要。丹尼·格林过去是 NBA 边缘球员，但他却在冠军球队马刺成为核心球员之一。米尔斯同样是一个典型案例，他在联盟中籍籍无名，还曾离开 NBA 到中国 CBA 联赛打球，但在马刺队，他成为重要替补，波波维奇将他称作球队的「活力之源」。
当然，这些用人之道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波波维奇。他多年的搭档、现任马刺队总经理的布福德说：「波波维奇所打造的战术体系中，每一名球员都是球队当中的关键一环。大家都能发挥出自己的优点，并且无私地为队友牺牲个人利益。正因如此，每个人都能在场上有所表现。」
所以，杜兰特的那条推特和西部一些球队的高管们是在贬低莱纳德、米尔斯和迪奥吗？并不是，与其说是酸熘熘的吐槽，那倒更像是对「马刺体系」的赞扬和艳羡。
眼光
那么，马刺体系当中的球员又是怎样填充起来的呢？这里必须提到一位幕后人物 ── 马刺队总经理布福德。他有独到的眼光，有出色的决策能力。
布福德是从 2000 年开始担任马刺队总经理一职的。他为人低调，很少在新闻发布会上抛头露面，以至于不少人以为马刺队总经理是波波维奇。两年前，波波维奇特意帮布福德澄清过一次：「布福德与球队风格很像，不喜欢表现。他只是做好自己的事情，然后让我出现在媒体面前。当你们发现球队的每一次决定都是正确的之后，你们只是说『马刺队如何如何』，但实际上他才是真正的决策人。」
托尼·帕克的到来就得益于布福德的决策。2000 年，他相中帕克，但波波维奇根本不觉得帕克是那个能跟邓肯搭档的人，他把帕克的球风定义为「软」，并认为帕克只是「一个普通的瘦小伙子」。但布福德非常坚持，波波维奇只好又给了帕克一次机会，这一次，波波维奇终于被打动。2001 年，马刺在首轮第 28 顺位选中帕克。事实证明，布福德的决策非常正确。
这不是来自运气，而是扎实的考察。布福德是球探出身，担任总经理之后，仍然习惯于亲自考察球员，当初他常常一年中拿出 4 个月在欧洲考察。因此，布福德与波波维奇之间建立起非凡的信任。
2011 年选秀大会上，马刺用乔治·希尔换来「菜鸟「莱纳德。当时的莱纳德只是一名身体素质出色但投篮能力平平的普通首轮新秀，乔治·希尔则随马刺征战三年，展示出大将之风。而且，希尔是波波维奇最喜欢的球员之一。
完成交易的当晚，布福德提心吊胆，他不知道波波维奇会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邓肯、帕克和吉诺比利会作何感想，因为他们已经建立起非常好的关系。但最终，没人找布福德的麻烦，大家都接受了他的决策。
「他们不仅失去了一位好朋友，也失去了一位好队友，但是，信任使我们完成了这笔交易」，布福德说，「他们会说『也许我们不喜欢这个交易，但我们会试着接受』。这样的信任太重要了」。
当然，那个晚上布福德并没有料到莱纳德会有今天的成就。但如果没有当初的那笔交易，就没有今天的意外之喜。而且，就算莱纳德没有获得总决赛 MVP，有一个事实也必须承认，马刺队又悄然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新老交替。在总冠军颁奖仪式上，马刺队老板彼得·霍尔特盛赞了布福德的工作：「我们的目标是不要让这支球队彻底完蛋，而是慢慢地重建。但是，如果你问我『你是否认为马刺能在重建的过程中连续两年杀入总决赛』，我可不这么认为。当你拥有眼前这些人的时候，你就会相信了。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你看，这不就是吗？」
波波维奇和布福德，当下最好的篮球教练和总经理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泪水从布福德脸上肆意滑过。
团队
有一项本领是布福德最为得意的，也是波波维奇最赞赏的，那就是对球员性格的把握。「他知道哪名球员容易受到外界影响，哪名球员会不为所动，谁可以接受批评，谁需要更多包容，谁能够在逆境面前更加坚强」，波波维奇说。
于是，布福德从世界各地招揽球员。帕克和迪奥来自法国，吉诺比利来自阿根廷，邓肯来自美属维京群岛，斯普利特来自巴西，米尔斯来自澳大利亚，贝里内利来自意大利，贝恩斯来自新西兰，约瑟夫来自加拿大，真正的美国人还不到一半。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能合得来。
邓肯、帕克和吉诺比利，这三名球员一起打球超过 10 年，他们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这很容易理解。正如吉诺比利所说：「我跟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妻子待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
得益于布福德的慧眼，新加盟的球员也很容易相处。因此，在马刺球员的社交网络页面上，经常会看到他们一起聚餐的合影。有时候，如果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会出现刷屏的效果，吉诺比利、迪奥、米尔斯等每人都要把合影发一次。
在马刺效力三个多赛季的丹尼·格林也早已融入到这个团队当中。他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大家都是兄弟。我跟他们一起打球也有些日子了，都知道彼此之间意味着什么。」
总决赛第四场，格林还被 TNT 名嘴查尔斯·巴克利赞扬了一番。当时，格林由于在防守端犯了错误被波波维奇撤下，并被波波维奇训斥了一顿。但当场上的队友打出漂亮的进球之后，格林马上起身为队友鼓掌庆祝。巴克利评论道：「他挨了一通骂，却是第一个站起身来为队友加油的人，这就是完美队友！」
马刺队更衣室气氛也无比和谐。吉诺比利甚至表示，输球后的更衣室同样令他感到温暖：「这是因为我们拥有一份情谊。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谈论一下自己哪里做错了，大家很坦诚，也相互支持着。」
这样的相互扶持、彼此支撑，使得马刺拥有更强大的团队力量。
这种情感不仅局限于球员之间，波波维奇与球员们的感情也很深厚，邓肯自然是感受最深的一个。两人共事已经 15 年，不妨来听听邓肯眼中的老帅波波维奇是怎样的形象：「看看他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事情吧，他保护我的职业生涯，保护我的身体状况。即便是在场外，他也很关心我的生活。他并不利用我，而是关心我、照顾我。我们之间已经超越了同事的关系。」
韧性
独到的建队眼光、和谐的团队精神、有效的马刺体系，再加上强大的精神力量，构筑了眼前这支强大的马刺队。
无论是从漫长的十多年或最近数年，还是从一轮系列赛和一场比赛来说，马刺队总能展示出一种内心的强大。
不妨再来回顾一下从 2007 年夺冠到此次夺冠之间，马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苦难：
2008 年西部决赛，老对手科比在鲍文头上生生投死马刺；2009 年身为西部第三马刺被西部第六的小牛干掉；2010 年马刺成功复仇小牛，但在第二轮被太阳横扫，其中第三场，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德拉季奇单节 23 分打爆马刺全队，一战成名。
回忆起这一段往事，布福德说：「大家都认为我们在 2010 年后就完蛋了。」
的确，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马刺将正式退出争冠行列，进入彻底重建。事实并非如此。2011 年马刺卷土重来，拿到西区头名。厄运并未摆脱，2011 年季后赛首轮，他们被灰熊队实现「黑八」。2012 年马刺令人意外地再夺西区头名，却在连胜 20 场之后，被雷霆连胜 4 场，倒在西部决赛。2013 年马刺高歌勐进挺进总决赛，却没想到雷·阿伦射出了他职业生涯中最关键的一记投篮。
邓肯在总决赛第七场怒捶地板，丢冠后帕克只想大哭一场，吉诺比利险些黯然退役。如此连年挫折，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吗？但马刺还是令人难以置信地杀了回来，并且打服对手，成功登顶。
时光回到 2013-14 赛季开始之前。马刺队训练营里刚刚开营，波波维奇一来到球队，就直接揭开伤疤，让大家直面上赛季失败的现实和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吉诺比利说：「我们都觉得很有罪恶感。」
接下来的整个赛季中，所有人都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吉诺比利更好地调节伤病，邓肯更加注意积累体能，胖子迪奥专门请人帮自己控制体重，大家没有过多谈论那些失败，都在默默努力。甚至当他们闯进总决赛，面对上赛季的对手热火时，仍然绝口不提「复仇」二字。就像布福德所说的：「我们不是因为要复仇才来到这里的。」但布福德也知道，「那些记忆没有丝毫消减」。
只有总冠军才能让这些家伙们稍有释然。在马刺队捧起总冠军奖杯的那一天，丹尼·格林开玩笑地说：「明天真的不用训练了吗？」帕克微笑着说：「这次总冠军是最甜蜜的一个。」65 岁的波波维奇也终于可以动情地坦陈心迹：「在过去的日子里，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去年总决赛的第六场。」
一次又一次从挫折中走出来，每一次都能重新振奋精神，焕发活力，直到成功，这是多么强大的精神力量，多么令人敬佩的韧性！
布福德曾经这样总结队里的球员们：「他们为球队文化作出了贡献。」什么是马刺的球队文化？挂在他们更衣室墙面上的那句话足以诠释：「当一切看起来都无济于事的时候，我去看一位石匠敲石头。他一连敲了 100 次，石头纹丝不动。但他敲第 101 次的时候，石头裂成两半。我知道，让石头裂开的不是最后一击，而是前面那 100 次敲击的结果。」
每一个马刺人都是一名石匠。
作者 范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