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有签签劫
四年一度的世界杯决赛圈是豪门盛筵，提前半年进行的分组抽签就是确定每位嘉宾在盛筵中的就座位置，谁和谁同席，并开始做相应准备，力求从各张餐桌中脱颖而出。夏天的传奇就从冬天的这段前奏拉开帷幕。
2017 年 12 月 1 日的莫斯科克里姆林宫，当 32 支球队分别在 8 个小组中一一落位，好事的媒体又在寻找强队共处一室的「死亡之组」，但这一回并没有出现，各豪门主帅纷纷长舒了一口气。纵观分组形势，虽然仍有媒体将西班牙遇到葡萄牙称为「伊比利亚半岛同室操戈」，将比利时碰上英格兰说成「英超内战」，不过，在同组对手实力不足以搅局的大背景下，小组赛已不是悬念的多发地。
在足球世界里，什么故事都可能发生，但大赛初期需要的不是刺激，而是强弱分明的冰冷秩序。
重设标准 加强交流
世界杯决赛圈分组抽签，头一回用国际足联世界排名做分档依据。自 1998 年世界杯扩容至 32 队以来，除了在确定种子队时会参考世界排名以外，其余 24 个签位从来都是基于地理上的考虑，将同大洲的球队分在一档。由于欧洲区之外的各大洲晋级球队数量均不足以单独占据一档，必须和另外大洲的球队搭配，这就导致同档次球队实力不均，进而产生可能的「死亡之组」。
本次分组抽签，国际足联决定完全抛开过往的世界杯战绩，只依照 2017 年 10 月的世界排名分档。除东道主俄罗斯外，排名最高的 7 支参赛队成为种子队，其余各档以此类推。这也体现了国际足联希望提高国家队或会员协会代表队之间的比赛，哪怕是友谊赛的重要性，回击世界排名「鸡肋论」。
用世界排名做分档依据，是不是比按地域划分更科学？不妨看看过去几届世界杯的抽签情况。2014 年的种子球队包括东道主巴西以及 7 支世界排名最靠前的球队。第二档次由南美洲和非洲球队组成，第三档次由亚洲球队和中北美及加勒比海地区球队组成，第四档次是剩下的欧洲球队。然而，除去已经位列第一档次的西班牙、德国、比利时和瑞士，欧洲还有 9 支球队挤在第四档次，而南美洲和非洲球队加起来只有 7 支。经过抽签，意大利「升入」第二档次，这才有了他们和乌拉圭、英格兰以及哥斯达黎加分入「死亡之组」，最终小组出局的故事。
2006 年德国世界杯，除种子队中的东道主德国、英格兰、法国、意大利和西班牙 5 队外，也是剩下了 9 支欧洲球队。那一年是塞尔维亚和黑山抽到了换挡「待遇」，与亚洲球队和中北美及加勒比海地区球队共同组成一个档次。随后，塞黑在分组抽签中遭遇阿根廷、科特迪瓦以及荷兰，在当届公认的「死亡之组」中三战全败，扫兴而归。
早在 1998 年的法国世界杯就出现了 9 支来自欧洲的非种子队，排名最末的挪威只好从第二档降到第四档，并且只可能加入巴西和阿根廷两个非欧洲种子队所在的小组。那次挪威很争气，击败了强大的巴西并出线，也挤掉了同组的另一支欧洲球队苏格兰。
从这几次的分组可以直观地看到，按地域划分档次，欧洲区由于出线名额众多，需要预先选出一个倒霉蛋，填补尚不足数的另一档次，这个档次往往是因为附加赛结果而带来的，更凸显出同档球队的实力不足。2006 年和 2014 年世界杯，这两个「幸运儿」都是赛前被普遍看好的实力派，这样的队伍被抽进哪个小组，那里就会成为「死亡之组」。
此外，2006 年到 2014 年的三届世界杯分组抽签的分档标准里，南美洲、非洲、亚洲和中北美及加勒比海地区都处同档，除非小组出线，否则不可能相遇。这个标准尽可能避免了同大洲球队在小组赛相遇，使得分组更加均衡、球队更加多元，但将四个大洲强行两两相结，未免有些粗暴，也不利于同档次球队相互切磋和交流。因此，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打破地域原则，完全按照国际足联排名分档，对世界足球的交流和融合是大有裨益的。也只有这样，人们才能在夏天的小组赛里看到非洲埃及对南美乌拉圭、亚洲韩国遭遇北美墨西哥，这在前几届是不可能出现的。
排名定档 尚不完美
既然决定完全用世界排名作为世界杯抽签分档标准，这个排名能真正反映球队水平吗？对于世界排名和球队实力不完全匹配的现状，媒体、从业人员和球迷早有微词。英国《世界足球》杂志曾评论道，排名仅能大致框定世界足球的样貌，但由于规则的漏洞，总有排名虚高或被低估的球队出现。这个排名的最大意义甚至只是媒体用来炒作对阵双方的噱头。
的确，从国际足联的排名规则来看，大部分球队的积分主要来自世界杯预选赛和洲际杯预选赛，也就是由本大洲内的比赛成绩决定。世界杯四年才有一届，能走到决赛圈的只有 32 强，如果没有友谊赛，大多数球队十分缺少和其他大洲球队交手的机会。因此，世界排名放在同一个大洲的足联内部，还有参考价值，但不同大洲足联间，由于比赛结构、质量、数量不同，非要相互比较，显得有失公允。
现有的积分排名制度是国际足联在 2006 年讨论后重新推出的。在改良后的体系中，一支国家队的积分受最近 4 年内的所有比赛成绩、赛事系数、对手系数、洲际系数等综合因素影响。球队不是多参加比赛就能多得积分，而是在比赛的结果和质量都达到一定标准时，才对提高积分排名有效。波兰、瑞士以及未能入围的威尔士等队就是利用「精打」比赛的策略，稳固并提高自己的世界排名。
国际足联要求每支国家队每年至少要参加 5 场国际 A 级赛事，但没有规定具体的时间。为了能在年底抽签前有一个好名次，波兰仅参加了一场友谊赛，比西班牙和英格兰少了两场，少踢球、少犯错、少减分，被实诚的对手衬托到了世界第六的位置。
在球迷的固有印象中，波兰世界排名第六，但实力绝不可能在排名第八的西班牙之上，由于东道主俄罗斯的存在，西班牙被迫降入第二档次，并和葡萄牙在小组赛中相遇。如果不是三、四档的球队偏弱，B 组就是百分百的「死亡之组」。
此外，世界排名计算公式中较为人诟病的就是欧洲 0.99，南美洲 1.00，洲际系数超高，其他大洲都只有 0.85，等于打了八五折，各大洲领跑的球队还不如欧洲和南美洲的中游球队排名高，这对于抽签分档极其不利。尤其亚洲，除了伊朗忝列第三档末座，其余全部在第四档，分组时稍有差池，小组赛全军覆没也是很有可能的。
俄罗斯世界杯采用世界排名作为分档依据的做法，再次把世界排名的相关问题推向前台。《明镜周刊》觉得，国际足联只是用了较差的标准替换了更差的，世界排名的权威性亟待加强。不过，国际足联一位新闻发言人表示，已经认识到存在的漏洞，正在重新审视国家队排名积分系统，未来付诸实施改进举措，最大程度保证球队不受客观因素的影响。
分组揭晓 豪门满意
抽签结果揭晓时，东道主的签运受到瞩目。俄罗斯在 A 组遇到的对手分别是世界排名第 63 的沙特阿拉伯、第 17 的乌拉圭和第 30 的埃及，既避开了第二档次中的传统豪强西班牙和英格兰，又避开了第三档次中作风强硬的丹麦和瑞典，签运之好令人侧目。
身为主办国，省去了预选赛的压力，也失去了增加积分的重要来源。俄罗斯想走得更远，就只能期待抽签时的手气。如今揭幕战碰上所有对手中世界排名最低的沙特，俄罗斯人已经在期待一场开门红了。
西班牙主教练洛佩特吉和葡萄牙主教练桑托斯一面互相恭维对手「很强，值得尊重」，一面庆幸小组里没有能搅局的队，《马卡报》甚至已经开始推演西班牙分别从小组第一和第二出线后的决赛路线图了。
类似的情形也出现在比利时和英格兰同处的 G 组。这次英格兰再无借口，《泰晤士报》说，这次抽签嘉宾马拉多纳的「上帝之手」把英格兰送给了比利时，由于比利时大部分球员都在英超联赛效力，遇到这样知根知底的对手，比摊上阿根廷、瑞典、尼日利亚或者德国、哥斯达黎加强百倍。英国着名足球杂志《442》援引英格兰前主教练霍奇森的观点，表示英格兰无所畏惧：「三狮军团应当有足够的自信，不管和谁分到一组，出线都是起码的目标。只要索斯盖特挑选了合适的阵容，英格兰不应该惧怕任何人。」霍奇森好像忘记了 2016 年欧洲杯上被冰岛队爆冷击败的不堪记忆。切尔西主帅孔蒂倒是提醒英格兰队，明年在小组赛上可能要花很大力气，才能限制住阿扎尔的发挥。
还是阿森纳元老基翁说得坦诚：「人们现在都把目光聚焦在和比利时的强强对话上，但英格兰更需要确保对突尼斯和巴拿马的比赛胜利。」
上届冠军德国以平常心应对。《南德意志报》引述主教练勒夫的话称：「我并没有被分组吓到，我们也没有理由要紧张。瑞典、墨西哥和韩国都是很有意思的对手，但我们就是要通过小组赛为成功卫冕打下基础，这就是我们的目标。」
德国《踢球者》杂志说「德国队本有可能遇到更困难的小组」，法国《队报》则表示「遇到这样理想的抽签，德尚应该有更大的野心」。没有 4 年前意大利、英格兰的哭诉哀叹，没有 12 年前阿根廷、荷兰的倒吸凉气，各大豪强对分组结果普遍感到满意，佐证世界排名用以分档的优越性。
对于亚洲的 5 支参赛队来说，豪门球队分布均匀不是好消息，任何一支球队想小组出线都难于登天。俄罗斯世界杯或许注定不是亚洲球队的福地，场场都是恶战。
如果说沙特还可在 A 组伺机进取，那么伊朗和葡萄牙、西班牙同组，已基本没有出路。虽然伊朗队在亚洲区十二强赛上 10 场比赛仅失 2 球，强悍防守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是到了世界杯赛场，这样的水平还不足以和欧洲强队抗衡。
韩国队的情况类似，除了遭遇强大的德国外，与瑞典和墨西哥队的比赛都让韩国队前景不乐观。唱衰本队之余，韩国媒体颇为羡慕近邻日本的签运，他们抽到了纸面实力最弱的种子队波兰。但是，同组的哥伦比亚 4 年前就大胜过日本队，再加上凶悍的塞内加尔，日本队小组赛能不垫底就是万幸。
至于澳大利亚，澳联社的评论表示，还是等他们找到了新的主教练，再来讨论世界杯前景吧。
56 年过去，世界杯赛场上再未出现过卫冕的球队。2018 年 6 月揭幕的俄罗斯世界杯，谁将捧得大力神杯？拭目以待。
作者 吕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