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小朋：精工而重审美的「锔艺」
锔艺，见证了中国陶瓷文化发展的历史
锔艺是勤劳智慧的华夏先民，在中华民族文明进程中的集体智慧的结晶，蕴藏着厚重的历史文化内涵。它成熟于宋，发展于明，繁荣于清。宋张择端绘《清明上河图》中，已有锔艺匠人的形象。
锔艺以金、铜做锔钉，使用金刚钻将破碎的器皿钻孔，用锔钉使其对接锔合固定，恢复原来状态的一种传统修复技艺。锔补的形式包括了：芝麻钉锔补、花钉巧做、包边、镶嵌，包壶嘴、包壶把、完整的陶瓷器物作秀等。即便是陶瓷器破损缺失，也能用花钉巧做的形式进行锔补，而且使之滴水不漏。紫砂壶嘴缺失、壶把断裂、壶盖磕边，以包、镶、嵌的修复技法，使其恢复原貌，不仅依旧可以使用，反增更多美的情趣。
锔补，是一个化腐朽为神奇的过程，曾几何时，作为一种谋生的手段，锔活艺人走街串巷，让破碗碎碟、缝缸裂盆重获新生，其中诉说着过去物力维艰、生活紧巴的历史，浸透着中华民族勤俭节约、惜物惜福的传统美德。一千多年来，锔艺见证了中国陶瓷文化发展的历史，让传统技艺在社会文明的进程中，不断实现蜕变和升华。
今天，人们不再因为节俭而修补日用器皿，粗狂而重实用的「锔活」在祝小朋手里演变成了精工而重审美的「锔艺」。
锔艺，一个化腐朽为神奇的过程
明代李时珍所着《本草纲目》石部第十卷《金石之四》载：「释名金刚石，时珍曰：其砂可钻玉补石，故谓之钻」。「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说的就是锔补技术。
早在北宋时期，潍坊籍画家张择端就把「锔瓷」的场景画进了他的传世名画《清明上河图》。而「锔缸锔碗」对于老一辈的潍坊人而言，更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愫：街头巷尾一声熟悉的吆喝，便有人家儿把破损的瓷器、茶壶拿出来，只需花很少的钱就能补好再用。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项技术无疑让老百姓节省不少的生活开支。
老潍县的锔补匠人多为家族传承和师徒传承相结合，祝小朋的祖上早在清朝同治年间便开始从事锔补活计，到祝小朋拾起这门手艺已是第六代了。
以前，锔活有粗活和细活之分：粗活以锔补民间生活用品为主，所用的工具大而粗糙；细活多为达官贵人服务，锔钉也有金钉、银钉、铜钉、豆钉、米钉、砂钉之分。「锔活」也就上升到了「锔艺」。
在祝小朋记忆中，父亲那时候经常干一些锔盆锔碗的粗活。对于这门家传的手艺，他从小耳濡目染，但是没有仔细学习过，只是感觉那些工具很好玩，也常常看父亲帮助邻里乡亲锔盆锔碗，直到父亲临终前，才把锔艺的技术要点、窍门都传承给了他。
2005 年，祝小朋准备将这项技艺传承下去，但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岁月已经远去，很少有人再锔盆锔碗了。为了谋生，祝小朋去做了厨师，从雕萝卜花又转向了木雕，后来学国画写书法，他发现这些技艺都与锔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深埋在他心底的那颗锔艺的种子早已在不知不觉地生根发芽…….
他开始潜心研究用锔瓷、金缮等工艺对瓷器进行修复，他查阅了大量资料，在学习过程中祝小朋意识到，要想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必须要改变，要赋予它视觉的美感，让它在实用的基础上实现质的升华。
锔艺，一个人和老物件儿的对话
在祝小朋的工作室里，记者被满桌子的瓷器和紫砂器吸引住了，一边是缺盖少嘴的茶杯茶壶，另一边则是被锔补一新的器物，小小的茶壶上缀着点点金色或银色的锔钉，陶瓷与金属的完美结合，让这些破碎的物件儿焕发出惊人的光彩。
锔艺的工艺流程非常复杂，从接茬摸缝、麻绳固定、点位记号到金刚钻打孔、锻制锔钉再到镶制锔钉、抛光，每一项流程都有若干环节，全部都是纯手工完成。祝小朋说，锔艺有 24 样 72 种 136 道绝技，包含嵌补、嵌口、包边、包嘴、镶包、嵌饰、做件、补件等镶嵌包锔法，不仅可将破损瓷器修饰完好，还可使其变成另外一种形式的工艺品。祝小朋潜心研究锔艺手法，他没有拜师学艺，全靠父辈传下来的技艺和自己的感悟与钻研。
「花钉」是锔艺中特别能展示匠人艺术造诣的一种技法，它要求在金属片上打制出纹饰或者图案，需要反复琢磨锔钉图案与钩角的合理位置，要使花纹式样与瓷器上原花纹图案相配，锔钉不是多余之物，反而因为有了它，瓷器更增添了韵味。
祝小朋悟性高，擅长因材施艺，他的花钉精致灵动，立体感强，与器物原有图案配合得天衣无缝。对于这些绝活技巧，祝小朋早已熟稔于胸，他的「汝窑斗笠碗树叶花钉咬口」「紫砂绿泥银口包边壶」等作品，在业内得到了广泛好评。
手工物件儿总是给人以温度和情感，特别是通过手艺让别人的心爱之物重获新生时，锔艺更显得美妙。祝小朋告诉记者，他经常遇见一些客户，要求锔补的器物本身并不值钱，甚至比不上锔补花费的费用，但客户却坚持无论花多少钱也要锔好。「一个物件儿用了几十年，人们想要留住的是那份记忆和珍贵的岁月。」祝小朋十分理解他们那份心情。
「把这门手艺往前进了一大步」
祝小朋的名气在行内越来越大，通过口口相传，慕名前来找他锔壶的人来自天南地北，还有韩国、日本的朋友。
祝小朋说，现在的锔活儿已经远远超越了实用功能，它承载了更多的审美与象征的文化价值，所以有人会故意将壶弄破，再重新锔好，给这把壶增添岁月的厚重感。但是这个「破」可不是一砸了事，如果有小碎片或粉末，就无法还原瓷器原有的圆润和柔和。「破壶」也叫「胀壶」，需要在茶壶里放上黄豆，加水胀开，根据壶材质的不同，老练的锔匠可以想破哪里就破哪里。祝小朋胀了一百多把壶才熟练掌握了这一技巧。
对于很多人来说，锔艺过程枯燥无趣，祝小朋每天下班后就回家坐在凳子上，膝盖上搭块垫子，敲打着大大小小的锔钉，把一颗颗锔钉嵌到破碎的器皿上，然后用锤敲紧。
祝小朋说，单单一个最普通的「平钉」，得干三年才能出徒。锔活中最常见的是茶具，紫砂壶的壶壁比较薄，有的仅 1 毫米。锔钉眼的深度要控制在壶壁的一半，确保壶内或碗内看不见钉痕。这种精确到毫米的工作，完全靠个人的手感，用力稍欠，深度不够，锔得不结实；用力稍大，壶壁钻透，茶水会渗出。
「我学历不高，多亏了这门手艺才，让我得到了社会的尊重和认同。」祝小朋告诉记者，作为非遗传承人，他经常有机会去外地参加各种非遗的活动，与全国各地乃至国外的手艺人切磋技艺，互通有无。
现在省里、市里都十分重视「手造」技艺，祝小朋打心底里感激新时代带给自己的机遇：「相比我的父辈，祖辈，我很自豪把这门手艺往前推进了一大步，我将继续努力。」
Zhu Xiaopeng is perceptive and good at mending things with cramps according to their materials. With his flexible and delicate craft， he can always make the mending nails in perfect match with the original patterns of the utensils and create a strong sense of 3D effect. He is very familiar with these unique skills and his works have been widely acclaimed in the mending industry.
Handmade articles can always give people warmth and feelings. The craftsmanship of mending with cramps seems more wonderful whenever the articles beloved by other people are restored and take a new life. In his practice， Zhu Xiaopeng often encounter some customers who ask him to mend objects that do not have much val- ue themselves， or have value even lower than the cost of mending. However， these customers insist on having them mended no matter how much it will cost. “For an object that have been used for decades， what people want to keep is the precious memory and years they have spent with it.” Zhu Xiaopeng understands them well.
作者 夏德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