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四季篇
五月槐花香
朋友打来电话，让我晚上去他家吃槐花包子。他的母亲刚从老家赶来，带来许多新鲜槐花，知道我喜欢吃这口，于是热情相邀。
确实，我喜欢吃槐花做馅的包子。以前住在大杂院，每到槐花盛开时，院里的大人孩子便会提着篮子、搬着小凳、拿着铁钩去摘槐花。那时，马路两侧种满了开着白色花瓣的槐花树，远远望去，像白色的花海，煞是壮观美丽。树多，花也多，一会儿工夫就能摘一篮子。拿回去用清水略微一冲，便可以做各种菜肴。最简单、最普通的是炒鸡蛋，把鸡蛋和槐花搅在一起，放进锅里炒，鸡蛋熟了，菜就成了。再就是蒸槐花，把槐花和面粉和在一起拌匀，再加点盐、味精，放进笼屉里蒸，出锅便可以蘸着大蒜或面酱之类下肚。
这些都是「小儿科」，复杂点的是槐花包子。猪肉、槐花，是主要食材。猪肉要肥瘦兼顾，只肥不瘦太腻；太瘦又没味道。槐花最好先用热水过一下，一方面更卫生，一方面更实落，还可以冲淡槐花略带的苦味。有的还喜欢放点韭菜、大葱，说实话，我感觉有点多此一举甚至喧宾夺主。我最喜欢的是纯槐花和猪肉馅的包子。那味道，想起来就抑制不住大馋虫一个劲地往上涌。
朋友家的槐花包子味道正宗，这源于他母亲是鼓捣槐花的「高手」。许多人喜欢吃但未必会包，不是技术问题而是馅的味道很难调到好处，这需要经验。南方人似乎在这方面逊于北方人，原因是槐树属于温带树种，不但喜欢光更喜干冷天气，多生长在黄土高原、东北、华北平原，见得多吃得多，日积月累自然熟能生巧。槐花开花时节，北方不少饭店有槐花系列菜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槐树是大自然的产物，有着植物共有的特质，却是适应性极强的物种。它不像其他花卉树木那样「矫情」，只适合在安谧的环境中生长，它耐得住烟尘、不惧吵闹，能在噪杂的城市环境中茁壮成长且寿命很长。我们大院门外的槐树打我记事时就有，母亲说上世纪 30 年代搬来时，那些槐树就矗立在那儿，算起来怎么也有个百八十年了。马路上每天要经过无数汽车，自行车和来来往往的人群，尾气、唿吸、汽车喇叭声、喧闹声，对槐树似乎没有任何影响。要不是拆迁改造、伐树让道，槐树再生长个百十年恐怕也不会枯萎。只可惜，城市进化反而让那些无辜的自然生态变为记忆，铭刻在人们脑海之中。
槐树开花在每年的四五月间，五月为多。主要看气候。往往先是极少花蕾吐芳，白天露出一点白头，一夜间突然变成满树花瓣，一串串洁白的槐花缀满树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素雅的清香，沁人心脾。这时凡从槐树下走过的人，都会换上一种愉悦心情，都会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大口唿吸着清新的槐香，脸上扬起甜蜜的微笑。我们院里的人傍晚时还会搬一个马扎子或小凳坐在槐树下拉哌、说笑、打闹，当然也少不了顺手摘些槐花含在嘴里慢慢品尝滋味。
槐花赏心悦目，但花期不长，短则十天八日，长则超不过半月。所以，槐花更多的贡献是满足人们的味蕾和食欲。槐花鸡蛋饼、槐花肉末饼、槐花鸡蛋汤、蒸槐花、两和面蒸槐花、槐花炒鸡蛋、槐花饺子、猪肉槐花大包子、槐花包菜、槐花麦饭、蒸槐花饼、槐花疙瘩、槐花煎蛋、槐花肉丸汤……这些名目繁多、花样迭出的食谱，其实都离不开两个字：槐花。人们用这普普通通的皱缩而卷曲的花瓣，烹饪出溢满自然香气的美味佳肴，丰富着人们的餐桌，实在是天赐所致。
槐花味道清香甘甜，是绿色环保产品，然而许多人并不知道，它还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和多种矿物质，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润肺、降血压、预防中风的功效。所以有人说吃槐花等于保健。
槐花以自己的美丽让人们心花怒放，同时又以自己的美味满足人们的口福，可谓是人类无私奉献型的好朋友。许多文人墨客赋诗作文赞美槐花。「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这诗被无数人引用，可见人们对槐花的钟情之意何等浓厚。白居易的《秋日》、子兰的《长安早秋》中都提到槐花：「袅袅秋风多，槐花半成实」「风舞槐花落御沟，终南山色入城秋」。
这些年，城里的槐花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可供欣赏的花木，这有点遗憾。不过在朋友家吃槐花包子时获知，我的老家——山东莱西，种了万亩槐花，已经连续多年举办了槐花节。这消息让我振奋，欣慰，眼前立时呈现出那一棵棵浓密而高大的槐树，一股槐花香味扑鼻而来。
五月，我一定要回去看看我喜爱的槐花。
八月未央热浪滚
近几年夏天的气温反常，热浪滚滚，前所未有，特别是进了八月，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害得许多人待在室内开着空调、电扇，小心躲避。
其实每年的八月都是天气最炎热的月份，只不过今年有些特殊，热的时间过长，温度升的超高，让人有些受不了。八月是「三伏天」的「高潮」期，有中伏和末伏，还赶上立秋。「三伏天」在人们眼里历来都是「骄阳似火」，立秋更是素有「秋老虎」之称，两者凑在一起，叠加释放的热量，可想而知。许多人吃尽「苦头」，领教过「厉害」。所以，八月是刻骨铭心的季节。
天热让许多人回想起以前抗暑的日子。倒退 40 年前，各方面相对都落后，面对炎热的天气，人们大都靠自然条件消暑。当时最普遍也最实用的解热工具是扇子。无论是纸制还是芭蕉叶子做的，能煽出风来的，就博得人们的喜欢。记得有些谈恋爱的年轻人，送给心上人的礼物就是一把做工精细，丝绸面料、带着香味的扇子。夏日里扇子是紧俏货，赶上连续高温天，市场上都会断货。没办法就自制，纸壳、薄木板，甚至厚牛皮纸都可以成为原材料。
那时也有电扇，但价格不菲，一般人家还买不太起。后来能买得起了，用电又是个问题。尤其到了晚上，家家开灯，负荷承受不了，就会跳闸停电。反反复复邻居们颇有抱怨，弄得那些有电扇的人家也不好意思，只能找用电低峰打开过过瘾。
天热晚上难以入睡，家家户户的门窗四敞大开。没有特殊情况都是关了灯摸黑待在屋里，那样可以穿得自由些，外面看不到能避免尴尬，还防止蚊子飞进屋，当时住大杂院的特别多，一家一户几乎紧挨着几乎没有什么隐私而言，但没人在意也没人在乎，相反还觉得挺亲密，因为彼此拉哌都不用太大声音就能听到，省力气了。
在那个岁月，户外空间被人利用到极致。许多人家喜欢在屋外做饭吃饭。蜂窝煤炉子生在家门口，烧菜、蒸饭、炖水方便，晚饭也在屋外吃，傍晚太阳西下，没了日头烤着，屋外比屋内凉快。摆个小桌、放几个小板凳，有时干脆站着或蹲着就吃起来。那时饭菜简单，不像现在一顿饭动辄三四个菜，一个菜甚至有时就一个汤，然后就着咸菜，馒头、饼子抓在手里，几口下去就完事。
天一擦黑大院的人就拿着小板凳、马扎子到大院外的马路牙子上凉快。年龄大的在一起，在工厂做事的凑一堆，家庭妇女和女孩子们围一圈。小孩子最不安分，一会儿聚在一起，很快又掺和到别的人群中。拉的都是家长里短的哌，说的最多的是听来的小道消息，偶尔也会议论一下左邻右舍，但几率很小。因为人多嘴杂，怕得罪人，那种话题大都在人少的时候窃窃私语。
晚上八点左右许多人会返回大院，洗洗漱漱准备入睡了。没有电视又没有其他娱乐的年月，人们睡得很早，特别是家庭妇女，早睡早起要给上班的人做饭，不敢晚睡。留下来的大都是精力旺盛的中年人和孩子，古往今来、天南海北，说得津津乐道、侃得热火朝天。孩子们最喜欢听故事，那些饶有趣味的传说、轶事、野史，很多都是「纳凉」时听来的，让孩子心中增添了无数好奇，慢慢转化为见识、知识、眼界，陪伴自己一步步成长。
从上世纪 90 年代后，空调逐步进入寻常百姓家，电力也开始充足。八月未央，热浪依旧，但人们不再苦恼不再忧愁，因为时代不同了！
一夜新凉立了秋
炎炎烈日，人们期望天快快凉下来。
大暑之后盼立秋，只有立秋过后，天才会慢慢变得舒服，惬意。古代文人将立秋分为三候：候凉风、候白露、候蝉鸣。吴藕汀有诗：檐果栏花落叶惊，瑶池仙种正滋荣。立秋欲试鸣虫候，砚北先听蝈蝈声。
清晨雾气弥漫的现象立秋后确实明显；蝉在秋风中不停地鸣叫也历历在耳；然而最盼的凉风，却迟迟未到。「一夜新凉是立秋」只不过是人们的期盼与愿望而已。
其实，酷热与凉爽的分界线还真不一定就是立秋。「秋老虎」的余威绝不仅局限在江淮、江南和华南等南方地区，华北、黄淮等北方地区，也毫不逊色。小时候就常听大人说，咱们青岛的「秋老虎」厉害，比大伏天都要热。果然，立秋后 30℃ 一连好几天，热得人们只想泡在水里才过瘾。
气候变得越来越不正常，有多种原因。科技发展得太快，废气排泄得太多，必然破坏大自然的正常平衡。作为「报复」，正常的天气就会变得不正常，说起来这也算是「正常」。此时人们如果再依照传统，一味继承老祖宗的「遗训」来对待现实，显然就要吃「大亏」了。最明显的例证是，坊间说青岛是避暑的胜地，夏天根本不用开空调，连电扇都用不上。这话搁在几十年前一点不夸张。那时的夏天，一到晚上凉风就轻轻吹来。吃过晚饭，拿个小马扎子或者凉席，找个有风口马路牙子上一坐或一躺，舒服极了。而如今，别说风口上根本就没风，就是海边吹来的风也不都是凉的——潮热的燥人，摸一把都是黏黏的。
然而不管怎样，立秋之后，气候还是开始转变，广袤的大地上不断有了新的变化。
「秋」字在甲骨文里像一只「蟋蟀」。蟋蟀是秋季有代表性的昆虫，遍地都能看到。它很喜欢鸣叫，声音响亮。而它的叫声跟「秋」的音节很相似，因此古人辨别秋季的到来，有时就以蟋蟀的鸣叫声为准。昆虫成熟的时节，也是大自然收获的季节。各种庄稼从繁茂成长，趋向成熟结果。《尔雅》：「秋为收成」；《月令七十二候集解》：「秋，揪也，物于此而揪敛也」；《说文解字》对「秋」解释：「秋，禾谷熟也」。秋季确实是丰收的日子，田地里玉米、花生、水稻、小麦、地瓜、谷子、高粱、芝麻、红豆、绿豆，好一幅「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壮丽景象。再看山坡上、沙地里、湖泊中，百合、秋葵、菱角、莲藕、栗子、西红柿、胡萝卜、山楂、橘子、火龙果、番石榴、葡萄、红枣竞相争红斗艳，春华秋实，硕果累累。真乃「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立秋前后农民最盼雨水。坊间有俗语：秋前秋后一场雨，白露前后一场风。老话说：立秋落雨是顺秋，淅淅沥沥雨不休。秋雨对农作物犹如「鱼与水」，所谓「立秋三场雨，秕稻变成米」「立秋雨淋淋，遍地是黄金」，是对秋雨重要性的最好诠释。靠天吃饭的农民们对秋雨可以说「情有独钟」「爱之深深」。
秋雨也是气候的晴雨表，「一场秋雨一场寒」，虽然「秋老虎」厉害，但随着一场场的秋雨接踵而来，闷热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真正的秋天来到了，大地开始了新的模样。繁茂的树叶开始凋谢了，各种鲜花逐渐枯萎起来，海面上吹来的风变得又硬又凉，家里的电扇、空调进入了「休眠期」，大汗淋漓的日子已经彻底被告别。
立秋后餐饮业又将开始热闹起来。大热天影响了人们的食欲，人们似乎没有更好的胃口，粗茶淡饭，清淡简单是主打，许多「食客」为了健康忍痛遮住了「口福」。然而随着秋雨秋风飘然而来，人们的胃口也突然变得大好起来，「大馋虫」蠢蠢欲动，直逼舌尖。尽管依营养学家的说法，此时尽量还是以清淡为主，多补充一些蛋白质、维生素，增强身体免疫力。但对能吃能喝来者不拒的「美食家」来说，放开肚子「贴秋膘」，该是最大的乐趣与幸福。于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便重新成了酒店，特别是大排档常见的一景。「春滋夏消，秋补冬藏」，各有所解，领悟不一，但总是一种生活姿态。
立秋后人们将迎来美不胜收的景色，不一样的树木，树叶、树林，不一样的鲜花、果实、植物，和不一样的山峰、河床、流水，都将呈现在眼前。在这样的土地上生活成长，相信每个人心里都会充满了憧憬和美好。
冬日光景
国内外气象专家都说，受大气候的影响，今冬可能又是一个极端天气。
极端到何种程度？专家们没具体解释，只给了大概的描述，那也挺令人「恐怖」的。其实大前年老天就没给「好脸」，根据气象报道，也属于极端天气。不仅北方的气温大幅度降低，连南方也陷入「冰天雪地」。许多没有供暖城市的居民，开着空调或者买来电热风御寒，这是前所未有的。咱青岛经受了「断崖式」降温，达到-15℃，有个别地区甚至到了-18℃，听了都让人感到瑟瑟发抖。许多居民小区绿植惨遭「毁灭」，无花果树几乎全部「呜唿哀哉」，一些石榴树、柿子树也「溘然长逝」。有位住在郊区的朋友夏天时花了「大钱」买了一盆非常别致的大盆景，放置自己院内。天凉时因为太重无法搬进屋内，结果寒流过后，很快就被冻得弯下了高傲的「枝干」，变得惨不忍睹。
一年四季中冬季是比较令人痛苦、难熬的季节。寒冷让白昼变短，光照时间无形中大大缩水，冷空气的肆虐，使温度降得更低，大大提高了生物生存的危险性。城市里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会因为寒风凌厉，而变得冷冷清清。多年前本人曾在一个冬天去过加拿大多伦多，那里冬季平均气温-14℃，出门不一会儿两只耳朵就被冻得生疼。风刮在脸上，真如小刀割肉般不舒服。许多人都说，如果冬天去多伦多旅游，看到的一定是空旷的马路，萧条的街区和掺着冰雪的泥泞，极端寒冷会让一个现代化的城市黯然失色。
小时候留在脑海里的冬天，就是出门要捂得严严实实。上学时穿着棉袄、棉猴，戴着帽子围巾，还有手套。手套五花八门，有用毛线织的，有用棉布塞上棉花做的，奢侈点的是商店里买的尼龙手套。教室里没有暖气，条件好点的会生一个炉子，有时炉子成了一种摆设。如果没有足够的衣服穿在身上，4 节课下来不冻感冒就是福气。
家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当时最羡慕的就是东北、北京、天津一些北方大城市有集中供暖。曾听东北的亲戚说过，他们那里的供暖让家里的温度比夏天还热，没办法只能开着窗缝循环空气。那不经意的闲话，让我们这些在屋里都不得不穿着毛衣、棉袄的人羡慕不已。
冬天最愁的是早上起床穿衣。从温暖的被窝伸出胳膊，空旷冰冷的室内，立时就让人感到寒气逼人。真不想离开被窝，但又不可能。于是咬着牙嘴里一边哆哆嗦嗦喊叫着，一边迅速地套上秋衣穿上毛裤。虽然仅用短短的一两分钟就可以完成，但这之前勇气的酝酿却要费一番功夫。写到这里想起那些逝去的亲人，有父母、有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当年许多人家最早起床的是他们，冒着寒冷，噼柴、拌煤、掏炉灰，然后生上火。等屋里有了温暖，才唿喊孩子起床穿衣。那情景那温暖，许多人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冬天虽然寒冷，但也充满情趣。堆雪人、玩雪球，只有在冬天才会实现。多少人的记忆中，当睡了一夜早上睁开眼时，窗外屋外已是皑皑白雪一片。那厚厚的、洁白的、像牛奶般的雪，往往会引来一片欢快的叫声。许多孩子会跑出家门，捧上一大把雪抹在脸上、搓在手中，像是在欢迎大自然的馈赠。此时的大地热闹起来，无论是大人孩子，都会在铺满雪的路上，空地上忙碌着。扫雪、玩雪各取所需，冬天给人带来了欢乐。
大城市的咖啡馆在雪天经常会人满为患。人们坐在窗前，一边享受着咖啡的美味，一边捧着杂志或电脑，一边欣赏着大自然的美景，丝毫没有寒冷的意味，倒是一派春意盎然。
现在，人们不再畏惧冬天的寒冷，集中供暖让室内犹如春天般惬意；质地优良的面料让更多爱美之人既体面又保暖；还有学校里几乎都有了暖气，孩子们不会因寒气伸不出手，影响书写、听讲；大街上，商场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季节挡不住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热情和追求。时代的变化，让今日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这就是进步、发展、幸福，人们一定要好好珍惜。
作者 王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