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高原现代农业的样本

曲水，藏语古称「吉麦」，意思是「河流交汇之邦」，也就是卓普沟、拉萨河、雅鲁藏布江三水交汇之地。

在这片土地上，既有非物质文化遗产野牦牛舞、扎念琴制作和牛皮船舞，也有最大的尼姑寺——雄色寺，更有西藏自治区第一个集中引进新品种试种推广的生态园——曲水县才纳国家现代农业示范区。

才纳乡和农业的渊源自古就有，相传吐蕃时期，文成公主为此地送去菜种，饮水思源，才纳因此而得名。

如今的才纳乡交通便利，从拉萨市区沿着机场高速出发，20 分钟即可抵达。据介绍，近几年，才纳乡种植郁金香，每到花开季节，这里变成拉贡高速公路两侧最美的景观带。然而现在草木休眠，一切全凭想象，眼见为实的是园区室外试验田里大多数作物保留的枝干。一路走来，地块上插着标识：大马士革玫瑰、藏边大黄、唐菖蒲、金银花、党参、当归，感觉像是一块药田。当地农民排成一行正在打垄子，准备新一轮的播种。

作物「孵化器」

「我们一直遵照『先行先试、先加后减』的思路进行试种。」在园区里走着，才纳国家现代农业示范区管理委员会副主任次央介绍。

倒退回 2012 年，才纳乡只种植了 60 亩的雪桃。2013 年，园区开始大刀阔斧地干，从内地引进葡萄、郁金香、食用玫瑰、油用牡丹、香水百合等开始试种。

玫瑰种植是依托引进的一家云南花卉企业，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种了许多品种，但大多数玫瑰种出来的品相不好，最后只保留下大马士革玫瑰和山东平阴玫瑰。

试种成功后，为了增加产品的附加值，开始进行「二次加工」。大马士革玫瑰用来制作精油和护肤品；山东平阴玫瑰作为食用玫瑰，做成鲜花饼或花茶。在拉萨本地和其他地区的销量都不错。次央解释，用园区种植的大马士革玫瑰制作的精油和保加利亚玫瑰精油进行对比，发现才纳乡和保加利亚精油含的微量元素一样，为 29 种。

除了玫瑰，示范区内还试种了葡萄。据了解，美国加州理工学院的一个博士在园区内试种了七八年的葡萄，高原的气候与内地截然不同：春季的倒春寒和干旱、夏季的烈日和暴风骤雨、秋季的早霜、冬季的严寒风沙，对刚上高原的葡萄树苗都是一次「生死」考验。

好在努力没有白费，最终成功选育了适合高原荒地、沙地生长的葡萄树品种——「超高海拔 A」，这种葡萄酿出来的葡萄酒叫「拉萨葡萄酒」。试种成功后开始大规模种植，目前在曲水周边的山上已经种植了 1000 多亩，这片葡萄园还获得了吉尼斯世界纪录——「最高海拔的葡萄园」。用次央的话说：才纳高海拔地块的土壤拥有良好的通水、保水性，防涝又防旱，非常适合葡萄的生长。最重要的是，高原纯净的自然环境可以杜绝病虫害的发生。

曲水县本地产野生藏边大黄和木香，藏边大黄是很重要的一味藏药，这让园区看到了商机。

但早些年，野生藏边大黄的生长周期很长，种子还没结出，就被人连根拔起，导致野生藏边大黄越来越少。为了保证其可持续性，每年 10 月底，园区会安排人去山上采摘藏边大黄的种子，拿到园区进行培育，保留了其原有特性。园区种出来的藏边大黄一半提供给金哈达药业，一半用来育籽，育籽要等藏边大黄的种子成熟，所需要的时间更长一些。

藏区由于气候寒冷，作物生长缓慢。为了缩短作物及药材的生长周期，科研人员尝试让其在大棚里的培植周期长一些，小苗长成大苗，然后再移种至露天区域，试验结果表明，木香、大黄、牛蒡的成活率不受影响。

试种不成功也是常有的事。次央回忆：园区内试种过杨梅，一般来说，杨梅三年可以挂果，但在才纳乡，5 年才开始挂果，明显不太适应当地。

迄今为止，园区共试种了 48 种经济作物，目前编辑了 21 本试种手册。

次央说：「曲水就像一个『孵化器』，许多作物在这里种植成功后，整个拉萨市以及其他高海拔地区开始应用推广。」「超高海拔 A」葡萄树在曲水「孵化」成功后，开始在山南市的河滩地大规模种植。尼木县的雪菊、堆龙河谷的象雄美朵生态旅游文化产业的玫瑰和万寿菊、布达拉宫前边的郁金香和彩色大丽花的花苗都来自才纳国家现代农业示范区。

引进「外援」

为了让整个园区充满活力，才纳乡还引进 8 家企业，通过形成企业订单，成功推进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的产业链。

在内地做了将近 20 年藏红花良种繁育研究的西藏天红生物科技是园区引进的企业之一，这家企业 2020 年正式入驻才纳乡百亩温室。

大棚内，种植着绿油油的像「野蒜」一样的作物。「这是『天红 3 号』。」负责人刘晓平告诉我们。经过培育，天红 3 号种源已经完全适应西藏的生长环境。

「去年 10 月种下，今年 10 月开花，比内地要早一个月，花期为 15～45 天，比内地的花期长，产量也高。」负责人刘晓平解释，「还有一个明显优势是西藏地区的病虫害少，要知道球类植物最怕地下害虫。」

红花苷含量是评判藏红花品质重要指标之一。2021 年，中国中医科学院中药研究所对「天红 3 号」进行了检测，红花苷含量为 26.3～26.6%。刘晓平表示：「比内地藏红花品质要好，西藏独特的气候与土壤条件决定了藏红花药性数据的独特优势。」

为了更好地把控品质，天红生物利用 5G 数据对基地的土壤及生长环境进行 24 小时、全年度实时监控。监测数据包括温度、湿度、光照度、二氧化碳以及土壤中氮磷钾含量。「监测的结果是为了进行人工干预，一旦数据有变化，会及时采取通风、降棚、灌溉、施肥等措施。」刘晓平说。

每年 10 月采摘季，紫红色的花儿已经闭合，内部包裹着红色的花蕊就是我们所说的藏红花。采摘需人工完成，每亩能采摘 300～500 克。

带动当地就业

「作为一家新入驻的企业，西藏天红生物科技可提供 1140 工时岗位，解决 6 名当地农牧民的长期就业问题。」刘晓平说。

随着藏红花深加工、藏红花冲剂、花茶、心脑血管高血压疾病药物的研究，二产三产融合发展的模式将带动更多的农牧民就业，同时进行相关技能培训工作，在解决就业问题的同时，培养更多的技术复合型农牧民人才。

才纳国家现代农业示范区自身发展更是带动了当地就业，次央告诉我们，曲水县有 36000 人，每年有 1000 多人在这里工作。

32 岁的阿乃是园区的种植技术指导员，主要负责蔬菜水果的种植。阿乃原是曲水县南木乡江村的一名农民，家里 8 口人 54 亩地，以种植青稞、玉米和小麦为主。后来江村打造「蔬菜村」，到 2019 年，全村蔬菜大棚规模已由最初的 500 亩增长到 1700 余亩，借着这个机会，阿乃在江村租温室大棚种植蔬菜，积攒了一定的经验。2018 年，阿乃看到才纳乡农业示范区招聘职业农民，他通过了考试进入园区管理蔬菜和水果，慢慢获得认可升为技术指导员。

2020 年，园区种植了大约 30 亩蔬菜，今年由于大棚出租出去，阿乃的主要看顾对象变成了 A 区内的 10 亩葡萄，品种包括阳光玫瑰和小蜜蜂。对于不熟悉的作物，阿乃采取的办法就是边学边干，如今他对于种植葡萄称得上得心应手。在他看来，做技术指导员「比较有成就感」，园区内每年会派农校实习生和贫困户前来跟他学习，他有机会帮助到别人。

作者 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