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督李宗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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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 着马来西亚羽毛球运动员李宗伟 6 月 13 日在社交媒体上宣布挂拍,其近 20 年的职业生涯画上了句号。连续三届奥运会打入决赛,却都与冠军失之交臂;连续 825 天世界排名第一,超过 60 个国际大赛冠军,都是历史第一,却从未站上过顶级赛事的王座。

与中国三代选手过招,始终难逃「千年老二」的宿命,但李宗伟对羽毛球的付出与敬畏,以及他与病魔斗争的精神,已经吸粉无数。而他在马来西亚,还有运动员之外的另一个身份——拿督。

姚明的李宁次方

要说李宗伟在马来西亚的地位,一个细节就够,2012 年,李宗伟举办婚礼,国王和首相均出席。同时,他还是为数不多的能够随时私约国家高层吃饭的运动员。

马来西亚前总理和夫人是他的忠实粉丝,只要有时间,他们都会飞往世界各地看李宗伟比赛。一次与林丹的对决,正赶上了总理正在举办宴会,他直接将宴会暂停,邀请客人们一起观看比赛,甚至差点因为紧张咬了自己的手指。李宗伟的自传《败者为王》,都是当时的第一夫人为他作的序。

2008 年北京奥运会获得银牌后,25 岁的李宗伟被册封拿督勋衔,成为马来西亚最年轻的拿督。

从前,拿督是指马来西亚一省或一个州最高行政长官的称唿,且有权调动一省内的任何民政或行政的官员,甚至是军队。这个称号沿用至今,成为马来西亚对当地有崇高名望或有功人士的尊称,受封仪式要在皇宫进行。

2016 年里约奥运会,李宗伟第三次斩获银牌。马来西亚领导人第一时间发表安慰:「李宗伟,精彩的比赛!无论奖牌是什么颜色,你是我们大马人民的英雄!恭喜!」

回国后,李宗伟又受封拿督威拉,该勋衔仅次于拿督斯里——马来西亚前首相马哈迪·莫哈末在任时勋衔就是拿督斯里。

这样的影响力难免让李宗伟和政治扯上关系。今年马来西亚大选前夕,李宗伟频频出席马来西亚国阵候选人的活动,被指站台助选、耽误了训练。同时马来西亚网友也谴责国阵把运动员扯入政治竞选。不过李宗伟澄清,受邀出席活动也是身不由己,自己并没有为任何一方拉票。

马来西亚公民中,华人占 23%,印度族占 7%,马来族占 69%,由于历史、现实政策等原因,不同族裔存在矛盾,这不仅是个社会问题,也是政党争斗以及选举中热炒的话题。李宗伟了不起的地方在于,通过羽毛球把整个马来西亚凝聚了起来,这是本国的政治家都没能做到的事。但凡有李宗伟的比赛,国民都能放下芥蒂,关注着共同的民族英雄。有网友说,把李宗伟的影响力放在中国,相当于姚明的李宁次方。

即使在中国,李宗伟也有粉丝无数。2013 年世锦赛,李宗伟在决赛场上再遇林丹,当他由于伤病倒下时,林丹立刻来到隔网的另一边询问伤情。李宗伟忍着痛,拍了拍林丹的膝盖,表示自己没关系。

而广州天河体育馆的观众席上,是山唿海啸般的「李宗伟!李宗伟!」那时起,「想看李宗伟赢一回」成为每次林李对决的热门话题。

放不下的球拍

羽毛球是马来西亚国球,在这个并不以体育见长的国家,羽毛球为他们赢得了最多的冠军。然而,曾在汤姆斯杯取得男团三连冠的马来西亚,最近一次捧杯已经要追溯到 1992 年,之后一直在走下坡路,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有李宗伟一人在苦苦支撑。

同时,马来西亚总共参加了 13 届夏季奥运会,到目前为止只获得 7 银 4 铜。李宗伟的身上,一直寄托着整个国家奥运夺金的梦想。

作为唯一有望登顶的运动员,和李宗伟有关的任何信息都会被上升到国家高度。2012 年伦敦奥运会上,马来西亚奥运代表团团长直言「李宗伟的健康是一则马来西亚的国家秘密」,以「保护国家机密」为由拒绝了记者的采访,那次,他靠打止痛针、吃止痛药坚持到最后。

2013 年世锦赛决赛,李宗伟在决胜局被担架抬出。马来西亚领导人对他的体育精神赞不绝口,要求民众向英雄学习。里约奥运会时,政府甚至承诺,如果李宗伟夺冠,马来西亚全国放假一天。

国家队靠他进 4 强、拉赞助,各种商业、慈善活动争抢邀他当嘉宾,甚至领导孩子婚礼,都要他去站台。

2011 年李宗伟接受采访时说,「我频繁参加比赛,感到精疲力竭,但没办法。有时不是我要去比赛,而是赞助商、国家队对我有期望,因为有些比赛对他们来说很重要。」面对朝野政党邀请出席活动,李宗伟回应说,「我是一个运动员,又被视为国家英雄,如果我有时间的话,我不会让他们失望」。

早在 2012 年,李宗伟就表示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参加奥运,他的目的是为国争光。而在伦敦收获银牌后,他又出现在里约,甚至到退役前仍然没有放弃参加东京奥运会的机会。

球场之外,李宗伟也有自己的另一番事业,各种代言自不必说,他专门开了一个公司做汽车销售代理,还经营着自己的羽毛球馆,主要是以培养年轻一代球员为主,为国家寻找更好的人才。

此外,李宗伟还用自己的名字注册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宗伟屋业。其位于吉隆坡核心的使馆街区域,属于高档公寓,楼盘共有 252 套房间,起始售价 83-166 万元人民币不等。公司也销售廉价的房子,一方面为了配合政府的廉价房屋计划,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很多像他小时候一样穷的人住得起房。

后来,有人问李宗伟,为什么一定要在公司名加上自己的名字,他说,倒不是希望自己的名字可以流传很久,而是因为,对于这个国家来说,李宗伟真的很重要,这几乎是唯一一张可以对外说话的名片。

人人同情李宗伟

无论是在北京还是伦敦,都能看到李宗伟在奥运会决赛后半蹲在自己的角落里,用毛巾捂住大汗淋漓的脸,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仁川亚运会之后,林丹说,他是一名优秀的球员,但我有一个更优秀的团队。

丹麦球王盖德曾建议李宗伟效仿林丹,选择性地参赛,以保持更好的状态。李宗伟感叹:「中国没有林丹,还有谌龙或者其他选手,我们马来西亚后继无人,所以还是要坚持打接下来的比赛。」

李宗伟不止一次公开抱怨羽协,训练环境差、领导只看胜利、改革一刀切、迷信洋教练等等。在被质疑为何输球时,曾带过李宗伟的中国教练李矛就曾在内部会议上拍桌子发火,指着一众领导的鼻子骂:「就是因为你们!我在中国队输过球,在韩国队也输过球,没有一个国家像你们这样。宗伟不过输了一场球,你们那么多大人物要来了解情况。输球哪有你们这样的?我现在最希望宗伟在马来西亚输一场球,这一定是好事。」

2017 年初,李宗伟在训练中意外受伤,他曾告知羽协新塑胶地很滑很危险,却没有得到重视,甚至在他滑倒时还遭到取笑。

李宗伟的不满不仅在于羽协的不作为,也在于羽协技术总监弗洛斯一贯的独断专行。在他受伤之后,弗洛斯竟然说出了让他提早退役的话。早在前一年的奥运会期间,这名技术总监将男单球员分成两组,不允许年轻球员和李宗伟一同训练。在李宗伟看来,这种做法是将政治带进了体育中。后来李宗伟甚至做好了退出国家队的准备。

根据李宗伟事迹改编的电影《败者为王》开头,是 1992 年巴塞罗那奥运会男双决赛的电视直播,马来西亚组合拉昔夫和贾兰尼与韩国选手争夺冠军。和现实情况有点出入,那场比赛的真实结果是,马来西亚获得一枚铜牌。

看完比赛,年少的李宗伟说:「总有一天,我也希望代表马来西亚打球」。

22 年后,李宗伟和这位曾经梦想中的人物确实产生了联系。当他深陷禁药风波的时候,拉昔夫狠狠补了一刀。「我想不用明言,其实这种事已有一段时候……他甚至聘请了一位外国医生到马来西亚,这样他可以不被发现地用药,这件事羽总内部好几个人都知道。」

根据后期调查,李宗伟体内的违禁成分,很可能是早前服用的冬虫夏草胶囊的胶囊壳所致。

人们同情李宗伟,有其「陪跑团团长」的悲情,有其祖籍福建、能说一口流利普通话的乡情,更多的是,他并非天赋异禀,却用努力让自己如此强大。早年间,有一名已经退役的中国国家队陪练陪着李宗伟训练,1600 米往返跑,他可以来回跑上十几趟,而当时的中国国家队,有的世界冠军连 3000 米都很难跑下来。

敏捷的弹簧步伐、飘逸的跳杀动作,也为李宗伟集聚了众多铁杆,看起来身材纤细的他,却曾保持着男单最快杀球速度——417 公里/小时。球迷盼他在顶级赛事夺冠,是希望其努力和付出得到回报,这一天虽然没有来临,但却以另一种方式给予了他丰厚的回报。


作者 木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