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戎马 晚节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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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评价李宗仁一生做过两件好事:一件是台儿庄,一件是回归祖国。作为曾经的中国国民革命军陆军一级上将,中国国民党内「桂系」首领,中华民国首任副总统、代总统,李宗仁历经战场炮火和政坛暗箭。但每在重大历史关头,李宗仁几乎总是能有意无意地做出明智抉择,为自己留下了「青春戎马,晚节黄花」的身后评价。
「九·一八」事变后,抗日战争爆发,李宗仁任第五战区司令长官。1948 年国民党行宪,当选副总统。蒋介石下野后,一度任代总统,欲以和谈挽救国民政府未果。之后出走美国,但最终偕夫人郭德洁于 1965 年 7 月经瑞士、中东回到北京,受到毛泽东及其他中共领导人欢迎,于 1969 年 1 月 30 日在北京逝世。
落叶归根
1965 年 7 月 20 日,新华社播发了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前国民党代总统李宗仁先生乘飞机从海外归来,上午 11 时到达北京。消息播出,震惊世界。
李宗仁走出机舱,看到周恩来等人隆重而热烈的欢迎场面,万分激动,百感交集。李宗仁在机场当即发表声明,对中国共产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多方照顾和热烈欢迎表示感谢。他希望在台湾的国民党人以民族大义为重,毅然回到祖国怀抱,团结抗美,一致对外,为完成国家最后统一做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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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16 年以来我以海外待罪之身,感于我全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和毛主席英明领导之下,使国家蒸蒸日上,……我毅然从海外回到国内,期望追随我全国人民之后,参加社会主义建设,并欲对一切有关爱国反帝事业有所贡献……」
第二天,高富友就带着李宗仁夫妇去看房了。他们先看第一处住所,一进大门,高富友介绍说:「这是原中央委员周保中的住所,环境很好。」但郭德洁女士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下,就否定了。
他们又来到西总布胡同看第二个住所,这是一个有三层楼的四合院儿,房屋较多,但都是些老房子,老房旧院,花园也不规范,高富友边走边介绍说:「这里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李济深先生的住处。」
郭德洁一听,来了兴趣,只是大体看了一下院子,便当即表示就住这里。李宗仁曾经担任过国民党的副总统、代总统,回国后还是非常注意自己应得的地位和声誉,所以对住房的选择更注重原住户的身份和地位。
他们决定住下的这所宅院便是西总布胡同 9 号。如今这里朱红的大门紧闭,门楣上挂着中国国际友谊促进会的匾额。
总布胡同是一条有数百年历史的老胡同,明朝属明时坊,因总捕衙署设在这条胡同,所以叫总捕胡同,后改叫总铺胡同。清朝时,这条胡同属镶白旗,干隆时整顿地名,改叫总部胡同。清末宣统年间,改叫总布胡同,并且以朝阳门内南小街为界,将总布胡同一分为二,南小街以西叫西总布胡同,以东叫东总布胡同。
7 月 26 日上午,毛泽东接见了李宗仁夫妇。毛泽东说:「你们回来了,很好,欢迎你们。……祖国比过去强大了一些,但还不很强大,我们至少要再建设二三十年,才能真正强大起来。跑到海外的,凡是愿意回来的,我们都欢迎。他们回来,我们都以礼相待。」
西总部胡同
最后一位妻子
李宗仁一生前后有三位太太。原配夫人李秀文早年在广西临桂老家持家教子,没有随李宗仁走南闯北。第二任夫人郭德洁,于 1966 年 3 月在北京医院病逝。沉浸在丧妻之痛中的年迈的李宗仁,亲属都远在海外,为日常生活方便,想找一个生活秘书或贴身保健护士。他的秘书通过朋友介绍,联系上有护理知识的 27 岁的单身女护士胡友松。
1939 年大名鼎鼎的电影明星胡蝶生下一女,取乳名若梅,这若梅便是胡友松。1949 年 5 月上海解放前夕,胡蝶只身赴香港,从此,胡蝶母女便天各一方。胡友松的养母生活无着落,常打骂她来泄气。胡友松凭自己的努力考入一所卫校,毕业后被分配在北京积水潭医院当护士,后又调入北京复兴医院。因为她出身不好,又有海外关系,不易寻找到满意的对象,故到 27 岁还未婚配。
当程思远把胡友松的照片给李宗仁过目时,李宗仁表示满意。于是,胡友松马上被请进李家。李宗仁对长相漂亮、落落大方的胡友松一见倾心。
消息传到周总理那儿。周总理对有关方面负责人说,中国和美国不一样,没有私人秘书。护理工作有上下班制度,下班后,护理人员要回家休息。李先生要是喜欢,可以明媒正娶,只要女方同意。
对李宗仁这个名字,胡友松并不感到陌生,当时全民学「毛选」,她在《毛泽东选集》里读到过国民党南京政府代总统李宗仁。面对抗日名将热烈的求婚,她很快同意了这桩婚事。
1966 年 7 月 26 日,76 岁的李宗仁和 27 岁的胡友松在北京西总布胡同 9 号「李宗仁公馆」举行婚礼,胡友松成了李宗仁第三任太太。这起老少配姻缘在当时轰动国内外,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尤宝良夫妇还为此专门拍了专题新闻片。
婚后,这对老夫少妻分床而栖。李宗仁每天夜里总要去胡友松的卧室看一看,给她盖个被子,聊上几句。但胡友松很快就烦了,让李宗仁以后不要再在深更半夜来吵醒她。但李宗仁还是去,在胡友松熟睡时,他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怕惊扰妻子的酣梦。「一次」,胡友松回忆道,「我肚子着凉,医生开的方子是吃四两南瓜籽,李宗仁就亲自为我嗑,一直为我嗑到深夜。」胡友松开始为李宗仁的真情打动,渐渐地从感情深处接纳了这位可爱的老人。双方总算有了共同的语言,开始了融洽的家庭生活。胡友松亦从人称,尊称自己的夫君为德公。非常钟情自己新婚妻子的李宗仁,十分喜欢「若梅」这个民国色彩很浓的名字,他希望自己的爱妻能像梅花一样,经得起人生的风霜雪雨,故都以「若梅」称之;而李宗仁的旧友和部属则多称唿胡友松为「少夫人」。这样的称唿,大家都很开怀。平日,两人就待在「公馆」里画画、看报、下棋消磨时光。
这种恬静的生活仅仅持续了两年半。李宗仁于 1969 年 1 月 30 日撒手人寰。弥留之际,李宗仁老泪纵横。他说,作为一个军人,他一生只流过两次泪,一次是母亲去世,这一次是对胡友松放心不下。临终前,留给胡友松最后一句话是:「你个性太强,我不放心,清明节别忘了给我扫墓,让世人知道我还有一个年轻的妻子。」
第二故乡台儿庄
李宗仁生前常把台儿庄比作他的「第二故乡」。1937 年 10 月,李宗仁被任命为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驻守徐州。1938 年 2 月至 5 月他指挥了徐州会战,其中台儿庄战役是他一生辉煌的顶点。作为抗战以来正面战场首次大捷,这场悲壮的硬仗超越了政治界限,对整个民族都具有强烈的振奋意义。
台儿庄一战,国军损失 3 万歼敌 1 万,是血肉之躯拼出的「惨胜」,有人认为在战术上并无值得夸耀之处。其实,李宗仁指挥一支「杂牌军」浴血奋战本身就是令人称奇的战术。当李宗仁取得台儿庄大捷后,蒋介石惊讶地说:「你还能指挥杂牌部队?」李宗仁回忆这段往事不无得意:「这一点在蒋先生看来,实在是不可思议之奇迹,他本人是断然做不到的。」
李宗仁字德邻,时人敬称他为「德公」,这算是一个实至名归的称唿。蒋处事虚实难测,李为人宽厚实在,性格差异决定了在政坛上李一生都不是蒋的对手,但在战场上,德公的宽厚使他具有凝聚人心的特殊能力。「杂牌军」在其他战区龟缩不前,而独在李宗仁指挥的第五战区,不惜血战到底,也就不足为怪了。
台儿庄捷报传来,民心大振,人们纷纷上街欢唿、放爆竹庆祝,蒋介石在武昌官邸听到街上的喧闹声,面露不悦之色,说:「有什么可庆祝的?叫他们走远点,不要在这里胡闹。」随后的武汉会战,李宗仁名义上是会战实施长官之一,实际上已无实权。
1949 年 1 月,李宗仁迫使蒋介石在形式上下野,他当上了代总统,可是根本没有实权,就算有实权也无法挽回国民政府的大败局。1949 年冬,李宗仁黯然去往美国,开始了 16 年的寓公生活。
1965 年,在台海关系紧张的关口,李宗仁「突然回国」震惊世界,其实对他本人来说,落叶归根一点都不突然,他已酝酿多年。本质上,李宗仁自始至终是个民族主义者,当他看到在中共领导下,新中国实现独立统一,完成了他和同仁「革命」一生的目标,他自然对祖国十分向往。1964 年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消息传到美国,李宗仁高兴得像个小孩一样,到处给亲友打电话报喜。在接受一位意大利记者采访时,李宗仁说:「我由于自己的失败而感到高兴,因为从我的错误中一个新的中国正在诞生。……什么时候我们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强大的中国呢?」
作者 陆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