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兴环保：痛点如何变亮点
泰兴，这个长江边上的化工重镇，长期背负着环境历史欠账，如今却成为全国环保系统的「尖子生」。2016 年 5 月，环境保护部下发通知，称泰兴市环保局是「铁腕治污、敢于执法、善于执法的先进典型」，要求各地环保部门「迅速掀起学习泰兴市环保局环境执法经验的热潮」。前不久，《人民日报》更以专版形式刊发 7000 字长文讲述泰兴环保故事，称其「让多年的环保沉疴痛点逆转成为亮点」。那么，面对沉重的环境压力，泰兴环保执法为何能如此之硬？从痛点到亮点，泰兴环保翻身仗为何如此漂亮？逆境之中突出重围，又能给其他地区和部门推进工作提供哪些启发？
上下同心，环境执法轻装上阵
基层环保部门执法难，一直是困扰生态文明建设的「老大难」问题。而环境执法难，关键难在上下关系处理上。不少地方政府主要领导「宁要有污染的发展，不要不发展的环保」，纵容和袒护环境违法企业，导致环保局长不敢挺起腰杆严格执法。「站得住的顶不住，顶得住的站不住」，正是许多基层环保局长尴尬处境的真实写照。
而在泰兴，「环保优先」的共识已经形成，作为环保局局长的吴小平没有这方面的后顾之忧。被称为「环保书记」的前任泰兴市委书记孙耀灿曾说：「对泰兴而言，坚持『生态立市、环保优先』，既是全市最大的民生工程，也是经济社会发展的『生命线』，怎么强调都不过分。」现任泰兴市委书记张育林更是态度鲜明：「安全与环保是悬在我们头上的两把剑，泰兴发展到今天，不要、也不需要带血的 GDP、污染的 GDP。」并明确表示：「作为基层的党委政府，不抓环保，就是失职渎职！」
市委市政府加强环境监管的坚定决心，源于对发展阶段、环境形势、群众意愿的准确判断。泰兴靠化工产业起家，可谓「东西南北中，处处搞化工」，造成单位面积污染负荷高。正如当地居民所说，河流变得「五彩缤纷」，空气变得「五味杂陈」。对此，群众举报投诉不断，环境信访量一度居江苏各县市前列，原分管环保的副市长两度被省环保厅约谈。在这种情形之下，加强环境监管既是优化产业结构、提升发展质量的内在要求，又是回应群众唿声、改善民生水平的必然选择。一定意义上讲，泰兴市委市政府向污染宣战，就是发展形势「逼」出来的。
泰兴的主政者顺应大势，不当「环保叶公」，给吴小平们吃了颗「定心丸」。在泰兴，曾有一个大型项目因环境不达标被依法叫停，企业老板找到市主要领导请求支持，结果得到的答复是「市里的重点项目更应该带头做好环保，如果真违规了，请环保局严格执法」。无疑，这种表态，为环保局严格执法撑了腰、长了劲，保障执法人员轻装上阵。同时，泰兴市对环保局所需人财物都给予大力支持，特别是在全市压缩人员编制的情况下仍给环保局增加 10 个名额。用张育林的话说，「你要人我给编制，要钱财政拨款，但我们要的环境，你也要给我」。
大道至简，从严执法真刀真枪
「大道至简。泰兴环境执法的经验可以复制，就是严执法，做好简单的事情，反复做、坚持做、长期做。」吴小平局长如是说。泰兴市环保局副局长葛学勤又补充了后半句：「知易行难。把简单的事情坚持下去，努力做到极致，可一点也不简单。」
这项「简单的事情」，已经坚持三年多了，从「攻坚战」打成「持久战」。2013 年 7 月 5 日晚，上任一年的吴小平带领环保执法人员突击检查，结果让人心惊——大部分企业的环境管理十分混乱。在随后的民主生活会上，环保局领导成员达成一致：宁愿因为整治企业被赶下台，也决不能被百姓骂下台。7 月 6 日起，泰兴市环保局在日查的基础上，又建立了严格的夜查制度，确保 24 小时有监管有执法，尤其是春节、国庆、中秋等节假日更是丝毫不放松。
严格执法，贵在一个「公」字。大型企业直接影响地方财政收入和就业，一些地方环保部门对此有很大顾忌，常常是不敢查、不真查。而在泰兴环保人眼中，企业只有守法与违法之分，没有规模大小之别，尤其是对重点企业、纳税大户、上市公司，更是敢于亮剑、不搞例外。他们坚持，「越是大企业，在监管执法上越不能放松，只有将大企业管住、管好，才有底气去管小企业」。如今，泰兴的大企业已经成为环境守法的领跑者。
严格执法，必须形成执法合力，不能靠环保部门单打独斗。在市委市政府的统筹协调下，泰兴建立了环保执法监管联动机制。工商、税务、安监、城管、水务、供电、银行等部门，同步运用断水、断电、停贷等手段合力打击违法企业。泰兴市环保局与公安局、法院、检察院等联合成立环保联动执法室，实现案件线索发现、取证、移送、批捕、起诉、审理无缝对接。同时，「查企」不替代「督政」，环保考核成为各乡镇园区头上的「紧箍咒」，激发乡镇园区加强环境监管的主动性积极性。
严格执法，离不开一支纪律严明、为政清廉的执法队伍。泰兴市环保局在思想引导和制度约束上共同发力，锻造一支过硬的环保忠诚卫士。一方面，密切关注职工心态，改变这支队伍的观念，引导大家形成对这份职业的内在认同和敬畏之心。另一方面，明确要求执法人员「不吃企业一次饭、不喝企业一杯酒、不和企业发生一分钱的庸俗往来」，建立环境监管人员定期交流轮岗制度，确保监管人员与企业保持适度距离，预防「处出来」的腐败、「熟出来」的腐败。
刚柔并济，监管服务有机融合
严格环境执法只是手段，而非最终目的。正如张育林所说，「我们支持环保局的严监管、严执法，是倒逼企业的环境自觉，而不是一味地罚企业、停企业、关企业。对于通过整改能符合环保标准、继续生产的企业，我们要求环保局不能一关了之，还必须做好『治病救人』的服务工作。」通过多年高压执法，泰兴市环保局以刚性手段抹平企业违法获利的念头。在此基础上，他们还探索创新柔性执法手段，把监管与服务结合起来，开辟环境执法的新境界。约谈机制、「民标」至上以及强化服务，就是柔性执法的创新做法和成功实践。
泰兴市环保局的约谈，主要是为了引导企业自觉守法，这包括谈心式约谈和诫勉式约谈两种机制。谈心式约谈，就是对新入驻企业、存在轻微环境违法行为企业，环保局组织对企业负责人进行集体谈心，晓之以法，晓之以果，给他们敲敲警钟；诫勉式约谈，就是对环境问题整改不力、环境违法行为多发的企业，环保局领导直接约谈企业主要负责人，告诫企业要切实履行污染防治主体责任并承担相应后果。据统计，2013 年以来泰兴市环保局先后组织谈心式约谈 50 余厂次，诫勉式约谈 20 多厂次，收到了良好的预防效果。
引入「民标」至上理念，则是在环境执法中走群众路线，对企业排污提出更高要求，让老百姓更加真切感受到环境的改善。执法中发现，尽管企业环境违法行为逐渐减少，但不少企业即使达标排放，产生的气体可能仍然在空气中发生化学反应出现异味，群众仍不满意。为此，泰兴市环保局提出「民标」要求，即以百姓认可为标准，超越污染排放的「国家标准」。对于符合「国标」但达不到「民标」的排放行为，引导鼓励企业投入资金进行技术改造，尽最大努力消除所排放气体的异味，最后邀请群众代表、网民代表、行风监督员等通过「鼻闻眼观」的方式参与验收。
把监管和服务结合起来，寓监管于服务之中，泰兴市环保局不遗余力。有些企业下决心进行技术改造，但苦于缺少必要的人才和技术支撑。为解决这一问题，环保局先后邀请南京大学、天津大学等单位的专家，深入企业「把脉问诊」，提出解决问题的建议和方案。不少企业负责人表示，尽管技术改造的过程很痛苦，但结果却是美好的，企业实现了涅槃重生，在国际国内市场竞争中更具主动权、竞争力。泰兴的实践表明，狠抓环保不仅没有阻碍产业和区域发展，反而倒逼企业转型升级开拓发展空间，增强了区域发展的后劲和潜能，实现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双赢。
责任编辑：尤 展
作者 李克海 金雯 苏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