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中的东北足球
每年此时，东北的暖气早早送至千家万户，球迷们也会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嗑着瓜子，和朋友们唠着一个赛季球队的点点滴滴。只可惜，今年的冬天，对于大多数东北球迷来说，家里依旧很温暖，但足球的话题让他们心里哇凉哇凉的。原因很简单，中超中甲赛场 4 支降级球队中有 3 支来自东北，一支是哈尔滨毅腾，一支是大连阿尔滨，算上中甲降级的延边泉阳泉，一年光景，东北足坛的版图中便陨落了三颗星，是偶然，也是必然。
足球不是用来玩的
三支降级的球队中，大连阿尔滨最令人扼腕叹息，无论其继承昔日八冠王大连万达及大连实德的衣钵，还是现有的阵容配备，都不至于沦落到降级的地步。即便到了联赛最后一轮，只要大连阿尔滨获胜，也可以自保上岸，但把命运寄托北京国安肯定能击败河南建业身上，无疑连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也靠不住了。最后一轮比赛如此关键，技战术的准备却如此草率，由此再联系到赛季中仅以 4800 万元就打包卖掉主力于汉超和李学鹏，这两人的身价比鲁能张文钊一人的转会费还低 200 万元，如此「卖儿卖女」的行为是大连阿尔滨入不敷出的真实写照。
为什么曾经豪气冲天的赵明阳老板会如此勒紧裤腰带，当初收购大连实德俱乐部并接受其 5 亿元债务时的从容这么快就消失了吗？赵老板还是那个赵老板，阿尔滨集团已经不是那么风光了。随着房地产政策趋紧，阿尔滨集团的业绩明显下滑，各项目工地上一万七八千名农民工的工资压力显然比足球队的兴衰更加重要。于是，大连阿尔滨欠薪了，外援跑路，甚至将俱乐部告上了国际足联，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将球队的深层次矛盾彻底激发。实德系与阿尔滨系之间争斗公开化，训练水平低下，教练无法控制球员，甚至连出场名单都是在与各方势力争斗后妥协的结果。从场外到场内，从宿舍到食堂，从身体到心理，大家想的是自己不确定的前程，大连阿尔滨俱乐部在降级的漩涡中快速沉沦。
酿成这一切的是投资人对待足球的态度。贝卢斯科尼也会遇到经济困境，AC 米兰现在也紧缩银根，但球队的管理不能乱，工资不能拖欠，基本的运营不能停滞。降级很苦涩，但可以甩掉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事实就是这样，经历过商海沉浮的赵总会将这次降级作为足球二次创业的起点，不破不立，明年打中甲若能冲超，大连还是中国足坛最响亮的名字。
足球不能只靠感情
哈尔滨毅腾的降级从赛季初就被业界认定，原因很简单，同大连阿尔滨一样，没有胸前广告证明他们的招商举步维艰。更糟糕的是哈尔滨毅腾连主场的硬件也没能达标，赛季初由于气候原因，连续 7 轮客场比赛导致 7 连败。到第八轮哈尔滨会展中心球场才搭建大屏幕。用中甲的班底、中甲的待遇、中甲的投入来踢中超，球队住在大学校园里，用学校的人造草皮训练。哈尔滨毅腾的条件是各支中超球队中最朴素的，队内气氛也因这种简单的状态而很团结，加之球迷极大热情的投入，让哈尔滨主场成为今年中超一道动人的风景。却只能让人潸然泪下，无法帮助球队破门得分。
哈尔滨坐拥哈药六厂等国企，却无人为毅腾慷慨解囊。对于足球的热情如何转化为市场可预期的回报，哪怕是无形资产的回报，比哈尔滨足球本身更引人深思。
足球不能只靠政府
延边队降入乙级了。1994 年至今，延边足球经历了两次大震荡。一次是 2000 年，延边的一线队从甲 A 降级后被杭州绿城整体收购，留下二队参加乙级联赛，直到 2004 年冲甲成功。随后一直在中甲打拼，种种原因，冲超遥遥无期。另一次就是今年赛季初空前的 5000 万元投入，曾一度让延吉球迷看到重回顶级联赛的希望，但最终降级的结果却是直跌到了谷底。
延边队是中国足坛一道独特的风景，队内几乎全是朝鲜族球员，交流也多用朝鲜语，而不是普通话。这造就了他们「韩国队」一般的技术特点和战术风格，也导致汉族球员不愿来，来了也难融入球队的现状。在竞争越来越激烈的中甲赛场，内援引进的先天缺陷已经无法逃避。其次，俱乐部行政化的体制束缚了延边队的手脚，地方政府牢牢把控着球队的所有权，俱乐部实际管理者不是老总，而是主任，企业与球队合作需先经过政府把关，大到股份制改造，小到内外援引进，延边队是中国足球圈里最后一块市场经济的沙漠，虽然朴成、金敬道等青年才俊闪耀中超赛场，但他们从延边队转会的时机与价格远低于市场上同级别球员。在职业联赛中，不职业的土壤不可能生出丰硕的果实。
政府的资源投入与政策扶持都是中国足球健康发展的阳光与水，但只有这些是不够的，若没有现代企业管理制度治理下的职业足球俱乐部，没有专业园丁的精耕细作，好苗子也可能沦为杂草，延边队不改制，历史上的两次震荡可能还会继续。
足球在当下的中国社会远未到直接挣钱的地步。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三支东北球队降级反映出区域经济发展与职业足球的不匹配，非现代企业制度与顶级联赛俱乐部管理之间的不兼容，足球运动发展与公众娱乐需求不统一的三大矛盾。一支球队降级之后再升上来不是最难的问题，特别是在人才实力底蕴深厚的东北三省，但能不能吸引和留住人才，有没有长期稳定的投资方，有没有足球发展理念和战略眼光，才是东北足球，甚至中国足球稳定发展的治本之策。
作者 盛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