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洒青春 无怨无悔

女子水球是 2000 年进入奥运大家庭的新成员。中国队更年轻，2004 年 10 月下旬组建，2005 年第一次参加世界锦标赛，名列倒数第一。好在她们大步赶了上来，北京、伦敦两届奥运会都排名第五。目前世界女子水球实力格局，美国一枝独秀，澳大利亚紧随其后，其余诸队都还身在「战国时代」。

新一届中国队于 2013 年 12 月 25 日吹响集结号，领队雷鸣在多种场合强调，「大家都有很强烈的水球情结，都有自己美好的梦。既然选择了这个岗位，就是来迎接挑战的。虽说成事在天，但谋事在人。重任当前，我们必须全力以赴，做好自己，把一切能做的都做了，不在里约留下遗憾。」

打铁先得自身硬

水球项目特点是人在做功用力时没有任何支撑点，空间感不好把握，对接受力与想像力也有相当要求。

与其他集体球类项目一样，中国姑娘在与欧美诸强的身体对抗中先天不足，指望以提高力量与身体素质来完全补齐，显然违背客观规律。

都说塔基之深与塔尖之高有一种比例关系，但中国女子水球塔基薄，塔尖高，全国专业队伍仅有 6 支，从业人员东拼西凑也就 200 多人。女子水球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开始义无反顾的长征。

2014 年 1 月，阿泽维多应邀从中国男子水球队主教练岗位转战到女队。

阿泽维多是美国籍巴西人，他与儿女曾先后成为世界劲旅美国水球队的主力。他本人后来执教多支国家队、大学队和俱乐部队，具有丰富的经验与全面的能力。阿泽维多身材魁梧，却没有人们想像中的那种粗犷，授课始终循循善诱，话音洪亮，还不时用表情、肢体动作来辅助，必要时手把手来教。一些关键技术与战术，哪怕都是基础，他不厌其烦，直到大家听清搞懂。训练中出现问题，他会果断叫停，先让大家自己想原因，而将自己的意见放在最后。

本届中国队只有少数人有过奥运经历，大多是头次穿上国字号队服。年轻人体力充沛，学东西快，队内做 PK 游戏，她们毫不迟疑地挥舞「我们年轻，我们无敌」的战旗。老队员虽然能力较强、经验丰富，但伤病较多，体力稍逊。

打造智慧团队，捏合好这支新老结合的队伍，进一步强化个性化训练，队委会对新老主力队员的每一个基本动作抠得极为细致，中方教练还经常下水亲身示范，帮其加深理解，促进动作的肌肉记忆。

为减少队员对教练员的过分依赖，培养主动思考的能力，教练们在训练中会有意减少对技术动作细节和质量的反复提醒，给队员创造「主动训练」的环境。无论何种训练，都要求运动员「主动看时间」，要求当即评估训练负荷或战术进程。

阿泽维多反复强调：「如果说过去更多是靠个人能力的提升来打好球，那么现在要改为主要由集体战术决定胜负。」进入奥运年后，全队花在战术训练上的时间成倍增加。历史教训证明，凡我方防守水平处于低谷时，即使进攻做得好，也难以取胜。北京、伦敦两届奥运会，中国队的进攻达到巅峰，平均每场分别得 11 分和 12 分，结果仍然未能杀进四强。阿泽维多多次明确提醒，「赢比赛靠防守，特别是整体防守。我们每场比赛只要丢球不超过 7 个，就能拿下」。全队经常加班狠练，当被罚下一人时如何不让对方中锋多进球，如何打好反击球，如何减少丢球……

在力量训练上，他们「不走寻常路」，中方教练龚大立、谭颖通过详细记录，确定每人每课的负荷参照标准。在训练器材和手段上有不少创新，仅水中专项力量训练就有重球、橡胶带、阻力伞、负重沙袋、滑水板等，水陆训练有机结合，有效提高抗阻支撑能力和专项爆发力。

在亲如姐妹的团队中，如何磨练主动对抗、敢于对抗的意识，形成既团结凝聚又鼓励对抗的氛围，成为一道难题。阿泽维多几次发牢骚：「你们太老实了，她抓你泳衣，你也抓她嘛」「你为什么不主动让裁判看见」「你们都害怕、讨厌肉搏式的对抗，但怕有什么用，躲得了吗？」在各种尝试效果不理想的情况下，中方教练提议邀请男队合练。阿泽维多开始不太同意，怕受伤，怕球打不起来，但经不住中方教练的软磨硬泡，去年世锦赛之后，男陪女训练比重大为增加。队里要求男队员一律穿上长袖 T 恤，多给女队员提供抓手。湖南男队还赶到天津打了 3 场比赛。

向「软实力」要战斗力

今年 5 月 5 日，姚明应邀来到昆山基地。高兴地接受了一只有全体队员签名的水球，不经意间披露了一个秘密：早年，他接触的第一个体育项目就是水球，后来因为没能练出来，才改打篮球。姚明说，他先后打过三届奥运会，每次都有不同感受。「一个赛事，能将那么多不同文化、背景、肤色、语言，来自全世界几乎所有国家的人融合在一起，是一件多么美妙伟大的事情！奥运会让人看到整个世界。」

姚明希望大家遵守规则，融入团队，享受过程，充分发挥自己潜能，「不管你将来做什么，今天你在这里，包括训练、比赛之外得到的东西，都是你自己的，是别人拿不走的」。

姚明语重心长地说：「在中国取得的 200 多枚奥运会金牌中，只有两枚真正的团体金牌，但女排还不算直接对抗项目。」听罢，全场沉默良久。

2016 年 5 月 20 日，央视节目主持人白岩松来到天津海河教育园区体育中心游泳馆，与正在紧张集训的女子水球队座谈。

白岩松开门见山，说：「金牌不是奥运会唯一的价值，打得好和完成突破，把冷门变成亮点，会成为新闻的焦点。这么多届奥运会我都在做报道，格外看重的是突破。」

白岩松引用的一段话与姚明不谋而合，「当运动员只是生命中的一个阶段，人生就要不断超越。奥运会之后还有比赛，退役之后还有人生，很多有用的东西都是相通的。」

上海新东方学校每周派专人来昆山教授英语。两年过去，队员们学会了坚持、认真、执着和用心，养成了学习、钻研和琢磨的习惯，与外教的配合更融洽了。

今年 5 月，领队雷鸣、主教练阿泽维多和英语老师商议，将阶段结业课变为一次别开生面的「新闻发布会」，规定全部使用英语问答。台上是稚气未脱的队员，台下「记者」中不乏领导与专家。会议活力十足，提问者反倒被采访对象「刁难」一通。领队雷鸣和教练葛伟青「被迫」替换上台。姑娘们问葛伟青：「作为优秀男子水球选手，你为何不去男队执教？执教男女队有什么区别？」提给雷鸣的问题更刁钻：「你的队员和你的女儿，你更喜欢哪个？」「所有队员都比你高，你会不会有压力？」

队里笃信「文化和综合素质不高的队伍是打不好球的」。入队伊始，队里就购买了近三百本励志、科普、管理与体育专业的图书，邀请各方面的专家办讲座。近一年来，全队坚持两周一次的团队领导力培训，聘请专家传授方法，不断挖掘队员潜力，提高她们自己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

全队曾自发捐款数万元，慰问遭遇伤难的工人，又与两所外来工子弟学校结对互助，帮助小学生当好榜样、做好表率。

将士断腕下战书

去年 8 月喀山世界游泳锦标赛，中国队 5 胜 1 平 1 负，排名第五，好评如潮。电视台不吝镜头，展示了中国姑娘动如蛟龙，静如水莲之美。

12 月佛山亚锦赛，队伍基本成型，两名打过两届奥运会的老队员继续发挥核心作用，门将杨珺被评为最有价值运动员，队长、中锋孙雅婷战力突出。年仅 17 岁的熊墩瀚更以打法之骠悍让人眼亮，22 岁的赵子涵经常是手到擒来，被权威人士夸赞「全世界有这水平的不会超过七八人」。

赵子涵，左撇子，来自上海，1 号位和 2 号位进攻相当有威胁。她吃得多，还不长体重，心肺功能惊人，体力恢复奇快。她说，什么时候打到忘记时间、忘记比分了，那就是发挥高水平了。

熊墩瀚，1998 年出生，全队最年轻的队员，充满朝气，酷爱学习。去年世锦赛，在背对球门、阳光刺眼的不利情况下，凭感觉一挥而就，完成了大赛中的第一个进球。她喜欢跟高手过招，遇强更强。一次右眼被老外胳膊肘打出血，睁开眼睛，一片血红，她竟没有感觉。她的心愿是奥运会上再圆世锦赛那样的进球梦。

张潀，1990 年出生于唐山，父母都在煤矿上当工人，本人已从天津师范大学体育人文社会专业硕士毕业。她 3 年级开始练游泳，后改打水球。进攻喜欢打反弹球，善虚晃，会转移。她对自己的要求是里约奥运会在重压下能正常发挥。

牛冠男，贵州人，24 岁，2007 年进队。游泳底子好，仅练一年，100 米蛙泳 1 分 18 秒，通过一级运动员标准。这时，老师却告她：「你在游泳上不会有很大发展，现在水球队名额不满，可以试一试。」15 岁的她听从了，迎来一片新天地。前年 4 月进国家队，目前是 4 号位和 5 号位的主要进攻选手。她每堂训练课都很拼，右肩劳损，疼得晚上都睡不好。她的格言是「努力每一天，为全队作贡献」。

马欢欢，来自广西，26 岁，曾经是国家队主力，伦敦奥运会后退下来休整，只在每年全国比赛前一个月下下水。今年 1 月，国家体育总局游泳中心副主任原家玮说：「队里需要老队员，现在实行科学训练，你应该能扛住。」她义无反顾地归队。天道勤酬，短短几个月，体力已经恢复，球也打得更精更巧了。面对里约奥运，她说：「我真不想空手而归。」

梅笑寒，来自天津，防中锋位置。虽然 20 岁出头，却力大无比，防守能将对手推出四五米远。练水球 6 年，能凭感觉抢位，用力量化解对方速度。她身材魁梧，聪明伶俐，善于学习。面对奥运，她直言不讳：「我们的队伍很棒，有实力在奥运会上冲奖牌。」

王歆艳，25 岁，来自辽宁，防中锋位置，承上启下。近年她成熟不少，以前打不好，火气很大，现在往往主动揽下责任。她懂得「我这位置，特别需要勇于承担责任，善于控制情绪」。她对自己的要求是稳定发挥，比赛不要大起大伏。

队长杨珺，28 岁，北京人，全队当仁不让的老大姐。从 2005 年到现在，把门的时间占了中国队全部大赛的 99% 以上。她善于感染调控大伙的情绪，尤其是在比分落后时。她经常问小姐妹：「我还能为这个团队做什么？」

她是队里出了名的书迷，床边长年堆叠着厚厚的一摞书。每逢周日，队友们逛街放松，她独自漫游在书的海洋。她对心理学和运动康复格外迷恋，逮机会就缠着老师，没完没了地提问。她说：「好不容易干到这个份上，我当然要守住该我守住的球。」

洋帅阿泽维多说：「我们不能光想着目标而忽略整个过程，希望里约奥运会能不留什么遗憾。中国队的身体素质水平与欧洲队相当，战术水平可以进世界前三，对抗体能低于美国、澳大利亚。如没有意外伤病与不正常裁判因素，就我们自身实力而言，要在里约取得奥运成绩的突破，希望是非常大的。」

作者 黄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