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文图斯　在劫难逃

尤文图斯的「做账门」，是指这家俱乐部在 2019 至 2021 财年中通过球员增值交易获利的案件，总共涉及 22 笔交易。目前，意大利足协体育仲裁法庭已经做出二审判决：扣除尤文图斯本赛季 15 个联赛积分。法庭认定尤文图斯利用球员增值等手段在财政报表中做假，已经形成一套完善长期的系统流水线。系统性是法庭给尤文定罪的最主要依据。

在这 22 笔交易当中，有 6 笔影响的是 2019 年财报，12 笔来自 2020 财年，剩下的 4 笔来自 2021 财年，可以直观地感受到其长期性。这些交易总共涉及增值金额 1.55 亿欧元，数目巨大，包含卡尔达拉作价 3500 万欧元和 AC 米兰的博努奇完成互换、皮亚尼奇作价 6000 万欧元与巴塞罗那的阿图尔完成互换、坎塞洛作价 6500 万欧元去到曼城等重磅转会。其中，皮亚尼奇和阿图尔的互换交易，在涉及金额、后续影响、球员表现反差等方面，整个世界足坛都无出其右，直接招致俱乐部被审查机构盯上。

被针对？非也

在尤文图斯最终被定罪的过程中，俱乐部的上市公司身份起到了助推作用，在财务审查方面要比非上市俱乐部严格得多，受到当地证监会的监督和审查。尤文不仅要对内部的股东负责，也需要向广大股民负责，保证财政的透明和公开。基于此，在检察院的授意下，俱乐部所在的都灵当地警方搜查了尤文图斯总部，并监听了涉案人的往来邮件和电话，由此得到了大量违规证据。

足协体育仲裁法庭本身不具有搜查权力，他们给尤文定罪的证据来自都灵检察院。判罚结果公布之后，尤文图斯俱乐部表示受到了不公正对待，一是因为意大利俱乐部做账是普遍现象，米兰双雄、那不勒斯也受到过调查。但尤文是上市公司，因此受到了证据搜查。另一个原因是同样涉案的 8 家俱乐部桑普多利亚、热那亚、普罗维切利、帕尔马、比萨、恩波利、佩斯卡拉和诺瓦拉得到了法庭的赦免。法院对尤文图斯的定罪依据也可以解释其原因，那就是尤文的系统性问题。这 8 家俱乐部参与了 22 笔交易当中的一笔或者多笔，均与尤文图斯有关。尤文图斯的操作是长期、系统性的，法庭并不掌握其他 8 家俱乐部进一步的证据。换句话说，法庭无法根据证据证明某一笔交易是违规的，因为无法就球员身价做出权威准确的判定，但是却可以证明尤文图斯有系统性的做账行为。尤文因此受到了严厉处罚。

证据来自自己人

尤文图斯被定罪的主要证据还包括时任技术部门主管，也就是转会部门二把手凯鲁比尼的工作手记。在这本被他命名为「黑皮书」的笔记当中，凯鲁比尼详细记录了在俱乐部竞技负责人帕拉蒂奇授意下的各种违规操作。

这本笔记加上监听记录，一点一点还原了尤文图斯每一笔交易的做账经过。就皮亚尼奇交换阿图尔这笔来说，最初的设想是尤文计划将皮亚尼奇作价 5000 万欧元，德西利奥作价 2000 万欧元；巴塞罗那则将阿图尔和后卫米兰达分别作价 8000 万欧元和 1000 万欧元。在谈判过程中，尤文尝试过加入贝尔纳代斯基、道格拉斯·科斯塔、拉比奥等球员来获取更大利益，甚至考虑吸引第三方加入多重交易，总之，一切以做账合理化为目的。最终的交易模式和最初的设想差距不大，皮亚尼奇被作价 6000 万欧元，加上 300 万欧元的浮动奖金；阿图尔被作价 7200 万欧元，加上 1000 万欧元的浮动奖金。

这笔交易之所以造成轰动效应，两名球员的糟糕表现是原因之一。皮亚尼奇在巴萨从没有找到自己的定位，后来被送到了土耳其联赛。阿图尔在尤文伤伤停停，被转租给利物浦，也是机会寥寥。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尤文的策略是「一锤子买卖」，利用一两笔交易一劳永逸地掩盖财政问题。事实上，尤文没有浪费任何做账的机会，从奥戴罗、斯图拉罗这样的边缘球员到穆拉托雷、帕罗迪这种完全没有希望在一线队立足的球员，都被用于做账，真是做账不分大小，只要有利可图。

盲目的巨星路线

尤文图斯为什么要大量进行这种操作呢？众所周知，财报造假只会掩盖问题，不能解决问题，这都与俱乐部高层决定的路线有关。检察院公布的涉嫌违规交易，是从 2019 财年开始的，2020 财年集中爆发。C 罗是 2018 年加盟尤文图斯的，2019 年是第一个结算财年，他的 3100 万欧元年薪让尤文图斯不堪重负。为了让报表看上去好看一些，俱乐部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至于为什么选择巨星路线，起关键作用的是主席安德烈亚·阿涅利。

2018 年，为尤文图斯效力 8 年的总经理马罗塔被辞退，不久之后，阿涅利取消了首席执行官制度，大权独揽，开始了自己的改革梦。从后来他担任欧洲俱乐部协会主席，积极推动欧超计划来看，他早就想跳出意甲的范畴，将尤文图斯打造成和皇马、巴萨看齐的超级俱乐部。2017 年以前，尤文是一家可以盈利的俱乐部，C 罗计划实施的一年后，尤文的账面亏损达到 8970 万欧元。但这只是公布的数字，根据检察院的调查计算，实际亏损数额为 2.3 亿欧元左右。去年 11 月，随着「做账门」的调查深入，尤文幕后老板约翰·埃尔坎已经预料到可能造成的后果，导致俱乐部管理层集体辞职，首当其冲的就是阿涅利本人。这一举动宣告了他的改革梦彻底破灭。

阿涅利计划失败的原因很多，包括疫情期间的财政困难等，但他自己的急功近利和手下的盲目操作加速了失败的过程。马罗塔在离开尤文之前是反对签约 C 罗的，在俱乐部规划当中一向以谨慎着称，尤文也一向以注重培养本土球员为传统。但这一先天矛盾成了马罗塔离开的导火索，他的下属帕拉蒂奇由于全力推进 C 罗加盟，得到了阿涅利的重用。

阿涅利失败的另一个原因是过分信任帕拉蒂奇。阿涅利急功近利，帕拉蒂奇则是狂妄自大。有媒体披露，帕拉蒂奇不是俱乐部董事会成员，但得到了阿涅利的授权，操作 5000 万欧元以下的交易，甚至不需要经过高层的同意，可以自行决定。

突然而降的权力让帕拉蒂奇毫无边界感。在「黑皮书」的记录中，凯鲁比尼多次向尤文的财务主管质疑这些操作的可行性。一段电话录音显示，凯鲁比尼对这种大手大脚的操作颇为不满，他说：「我们在转会市场上过于傲慢了，帕拉蒂奇 5 年前决不会用 9000 万欧元买伊瓜因，他会花 1000 万欧元买下赫苏斯，然后让他达到 9000 万欧元的身价。」

另一段录音反映了尤文财政的混乱：「我们最差的球员跟亚特兰大最好的球员挣得一样多。萨帕塔才挣 180 万欧元，我们牵条狗来，也得给他开 350 万欧元。」依托于巨星政策，除了 C 罗，其他球员的年薪也水涨船高，拉比奥、拉姆塞等人都领着 700 万欧元以上的年薪，德里赫特年薪加上奖金更是超过了 1200 万欧元，超额的工资成本最终压垮了尤文。目前，尤文已经回归了自己的传统路线。随着 C 罗离开，德里赫特等人也相继被卖走，俱乐部重新开始信任自己的青年队，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走向台前。

灾难还在后面

现在的尤文图斯球员是顶着巨大的不确定性在踢球，每一场奋力拼下的胜利都来之不易。在确定被罚扣 15 个联赛积分之后，没有人敢预测未来还会发生什么。与曾经的「电话门」直接对竞技层面造成的影响不同，「做账门」虽然看上去危害性不高，但尤文图斯很可能受到更多层面的处罚，因为法院判决只是针对球员交易增值，同时展开的还有工资做假案调查。

2021 年，尤文图斯曾在疫情期间授意队长基耶利尼，说服其他球员们签订一份协议，内容是放弃 1 个月工资，剩下的 3 个月工资推迟到下一财年发放。但在对外公布的财报当中，没有如实披露，而是声称球员们放弃了 4 个月工资。这在上市公司当中属于严重违规行为。在证监会的调查结果公布后，涉案人可能受到刑事处罚。

对于工资做假案，有消息称，检察官建议法庭对尤文做出进一步扣除 20 个联赛积分的处罚。果真如此的话，尤文将直接掉入降级区，保级将成为唯一的目标。不仅如此，有理由相信，欧足联也在等待对财务造假的进一步调查结果。

如果给欧足联提交的文件也是假的，尤文就违反了财务公平原则。去年尤文曾和欧足联签订了一份和解协议，被罚款 350 万欧元，剩余的 2300 万欧元罚金缓期 4 年执行。一旦尤文被发现再次违规，处罚将包括削减名单人数和剥夺欧战参赛资格。国际足联可以对尤文做出禁止转会的处罚，不过目前来看可能性不大。

对「做账门」的判决结果，尤文图斯已经向意大利奥委会的体育保障法庭提出了上诉，不过，想要彻底推翻判决结果，难度很大。如果奥委会驳回上诉申请，尤文还可以脱离体育范畴，向奥委会所在的拉齐奥大区行政法庭提出上诉。当年的「电话门」，尤文就从体育法庭一路告到了地方行政法庭，但并不奏效。

尤文图斯的法律团队正在积极寻找突破口，最近参与宣判的法官被曝出一系列「反尤文」的言论，可能成为对尤文图斯一方有利的依据。但不管怎样，尤文图斯「做账门」及牵扯出的一系列案件产生的影响，将注定深远。

责编 王敬泽

作者 王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