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反腐狂潮里的权力之争
不久前，俄罗斯接连对三起重大涉腐案件启动刑事调查，而俄媒体也不断地跟进追踪报道，这不仅引起了俄罗斯老百姓的广泛兴趣和纷纷议论，而且更引起了俄政治分析家们的深度解读和大胆猜测。
高官连环落马
先是俄国防部长谢尔久科夫于 11 月 6 日被普京解职，原因是让俄检方调查俄国防部下属的「国防服务」股份公司低价出售国有资产非法获利一案。
随后，莫斯科内务总局局长博什科夫（此人曾任负责调查「格洛纳斯」全球卫星定位系统经费使用情况的内务部 4 局局长）爆料，在「俄太空体系」公司内部查出 65 亿卢布「格洛纳斯」全球卫星定位系统开发资金失踪，但该公司新闻发言人祖巴辛对此予以否认。而俄总统办公厅高官称这名发言人应主动辞职，目前负责军工的副总理罗格津在自己的微博称，「在国家国防系统采购过程中出现的腐败等同于叛国，那些人失去了恐惧感，我们要把他们定位！」随后，罗格津 11 日签署命令解除了「格洛纳斯」系统首席设计师乌尔利奇奇的职务。
再后来，俄内务部经济安全与反腐局新闻发言人证实，由 2012 年 1 月前曾任俄地区发展部原副部长、现任别尔姆边疆区政府主席拉曼·帕诺夫 11 月 10 日因涉嫌贪污俄符拉迪沃斯托克 APEC 峰会筹备经费而被捕。据调查，俄筹备今年 APEC 峰会财政拨款中有 9300 万卢布不翼而飞，警方于 8 日在莫斯科和符拉迪沃斯托克两地搜查了相关嫌疑人的住宅和办公室，查获的相关证据表明有多员俄地区发展部的官员涉案。
这一系列涉腐案件被公布于众，是时间上的简单巧合，还是意味着俄罗斯又要掀起一轮新的「反腐潮」？民间也是众说纷纭。
在这一背景下，俄罗斯总统办公厅主任谢尔盖·伊万诺夫却出乎意料地坦承，他早在两年前就知道了「格洛纳斯」金球卫星定位系统开发资金被非法挪用的情况。伊万诺夫几年前曾任主管军工的副总理，在俄政府中直接领导「格洛纳斯」全球卫星定位系统的研发。伊万诺夫称，「这失踪的 65 亿卢布是『格洛纳斯』研发财政预算拨款总额的 1/3。」
这让人大跌眼镜，那么是什么让伊万诺夫在得知这一重大涉腐事件而选择了沉默，并且一沉默就是两年多呢？
伊万诺夫承认，他私下里见了一些人，但现在不想说出这些人的名字，但这些人是俄内务部中直接参与对此事进行调查的人员。「他们向我展示了有一张桌子那么大的纸，上面清晰地画着这些资金的动作过程和最终流向。」伊万诺夫强调，「我当时没有透露此事，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表现出来知道此事，那么那些人就会小心地毁灭证据。」
「如果对这些腐败犯罪的惩罚不仅仅以司法起诉为终点，而以全部没收非法所得为结束，那就好了。当人们看到了权力机关对腐败行动的做法出现了这一变化，我认为，这个问题会得到缓解。」伊万诺夫强调，「俄罗斯大规模的反腐斗争已经开始取得第一批积极成果。」他说，「腐败问题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俄罗斯国家安全的现实威胁，但反腐斗争的形势和十年前已有很大不同。」
他特别强调了反腐不应因为一个人的官职而有重有轻：「近一年来，已有 10 名将军级官员的个人收入申报表引起了俄总统办公厅的怀疑，这些人中已有人被解职。」伊万诺夫坚称，「在反腐方面，我们没有什么禁区和限制。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很明显地证明了，无论一个人处在什么职位上、拥有什么样的称号，我们都不会惧怕去『碰触』他。」
伊万诺夫这番言论似乎意味着俄罗斯新一轮「反腐潮」的开始。细心人发现，早在 2011 年 12 月起，普京还在任总理时就开始了新一轮的「反腐攻势」。那时，普京的「反腐利剑」指向俄电力系统，他说俄电力公司有一半的经理有这样或那样的涉腐问题。在一系列的调查之后，果然好几家电力公司的高管「落马」。只不过，那时大家对这一系列事件的关注有限。
实质是权力斗争？
仍有俄媒体和相关人士质疑，「此轮腐败案件的被揭露和查处，与其说是反腐斗争，不如说是权力之争。」俄政治分析师斯塔尼斯拉夫·别尔科夫斯基说，「当然，普京的确越来越重视反腐工作。但我们也应该看到，『格洛纳斯』丑闻的曝光其实是谢尔久科夫势力对俄总统办公厅主任伊万诺夫的报复，而伊万诺夫在推动谢尔久科夫辞职一事上发挥了积极作用。因此，这些事件首先是权力之争。」
还有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近一段时间以来，身为俄总统办公厅主任的伊万诺夫的影响力进一步提升，无论是对人事任命还是对统一俄罗斯党的影响力都明显增强。此外，有媒体进而分析称，在谢尔久科夫被炒之后，罗格津的势力范围和话语权将趁机进一步扩大。而此时捅出俄地区发展部前官员的腐败案也是有人想对这个部门进行洗牌，进而加强对这一部门的控制力。
俄国家杜马工业委员会负责军工事务第一副主席古捷涅夫就认为，谢尔久科夫去职不仅与腐败案有关，「强硬推行军队改革措施，使国防部已经到了更换领导风格的时候了。」
正如古捷涅夫所言，许多知情者认为，「腐败丑闻」只是压倒谢尔久科夫的最后「一颗稻草」，促使普京下定让谢尔科夫下课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让谢尔久科夫下课的政治决定早在今年 9 月初就做出了，因为「无论是总统还是总理很早都对谢尔久科夫的工作不满意了，只是并没有爆发出来。这即包括谢尔久科夫未能按普京要求落实俄军 2011 年和 2012 年的现代化装备采购计划、未能实现普京在 2012 年 3 月总统大选前解决俄军人住房问题的承诺。」
此外，作为文职国防部长，谢尔久科夫这几年来对俄军进行的大刀阔斧式的改革遭到了俄军方不少人的反对，这些人一直在想办法把谢尔久科夫搞倒。谢尔久科夫与同僚的关系也比较紧张。在俄国防部内部，谢尔久科夫的军队改革理念与军方强硬派经常爆发冲突，谢尔久科夫因此而撤换了自己的副部长。谢尔久科夫还经常向俄财政部「哭穷」，并措辞强硬地要求财政部增加对国防部的拨款；他阻挠俄联邦税务部门对俄国防部下属的公司进行税务检查，等等。而据俄审计署今年 5 月 31 日公布的审计报告，俄国防部违规经费支出就高达 800 亿卢布。
不过，对于上周相继曝光的腐败案件和媒体的种种猜测，俄总统新闻发言人佩斯科夫 11 月 10 日特别对此发表声明强调，「一些调查显示，近期曝出来的一些腐败案件已引起了民众的关注，但大家有些不是完全明白。普京总统一直强调反腐斗争是其工作的优先方向，无论是在他上个总统任期还是在他当总理时。这个工作还将继续下去，我们不应该怀疑。我们在俄罗斯境内的具体反腐行动是经常性——反腐斗争不是竞选活动，而是严肃的工作。」
作者 关健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