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级生态示范区的丽水实践
丽水市是浙江省西南部的一个地级市，下辖 9 个县（市、区）。十年前还是穷山区，现在森林覆盖率 80%，在全国地级市中第一个获得「国家级生态示范区」称号。丽水人依凭生态致富走出了一条科学发展之路。
欲改面貌先改制
丽水山区是瓯江等河流的发源地，为保护水源，长期未开发。山民贫困，为生存不顾生态，乱砍滥挖，一度形成「砍树经济」。省里给予生态补偿，分到农户的很少，难以脱贫。市委市政府认定：欲改面貌先改制。新世纪初贯彻林权改革，落实林地家庭承包经营。林地流转集中于林业大户、合作社、龙头企业，从农户经营转为法人经营，实现专业化升级。云和县 6 万亩油茶山，散户经营时树种老化，逐渐萎缩。自实行林权改革，95% 的油茶流转给法人，用良种替代老树种，产油量从每亩几公斤上升到 30 公斤，有机山茶油每公斤从几十元卖到 100 多元。漫山遍野的油茶郁郁葱葱，春天红花烂漫，入秋红果累累。
林业大户和企业在山丘坡地开展多种经营：高山水果如青梅、杨梅、香榧、弥猴桃，干果如板栗、山核桃等，质优价高；坡地草甸、灌木、乔木多层次铺展；林下养畜，畜肥林丰；千百年人迹罕至的荒岙冷壑绿浪滚滚，禽飞畜叫。遂昌北界镇引种红提，形成几十里的「红提走廊」，畅销沪、杭。农民种 10 亩红提。三年就能盖起一栋楼房。景宁、缙云的高山茭白娇嫩鲜甜，能生吃，取名「美人腿」，在长三角大受欢迎。山下平原有稻鸭、稻鱼共育、猪一沼一菜等复合种养。前几年还有冬闲田，现在推广轮作套种，冬季的原野也绿意盎然。
实施「美丽乡村建设计划」
流转出林地的山民迁往山下集中居住，形成新的村庄。省委省政府从 2010 年起实施「美丽乡村建设计划」，加大财政支持，新村庄越建越好，老村庄也得以全面整治。远看朝阳的山坡上楼舍层层叠叠，近观各美其美。宅前种蔬菜花卉、果树苗木、珍稀药材，屋后篁竹成林，厢房大多种香菇，形成五花八门的生态农宅，庭院经济。他们不搞工业化，但要搞产业化，凭林权证向银行拿贴息贷款从事农林产品加工销售，涌现出众多竹器编织村、山药材加工村、炒茶一条街、木雕根艺一条街。云和县是全国最大的木制玩具基地，85% 出口，占全球 30% 的市场。山区日益红火，原来外出打工的人纷纷回来创业。凭着种、养、加、销，近几年丽水市农民收入的增长幅度一直居于浙江之首。
为了山水长丽，大地长青，丽水人重拾传统的富有生态智慧的生产方式。龙泉市阳光农业有限公司拥有 4000 亩农产品基地，5 座生猪存栏 2000 头的标准养殖场，一座 5000 平米的有机复合肥加工厂，年消纳畜禽粪便万余吨，消纳养菇后的废菌棒 300 万袋，生产出不同种类的专用有机肥施于粮、菜、果、茶，其金观音茶荣获第七届国际名茶金奖。庆元县王大堡乡农家有两个垃圾桶，一个「可回收」，一个「可制肥」，前者卖到回收站，后者送到村里的生活垃圾沤肥房。遂昌县湖山乡黄泥岭村用腐烂的秸杆、树叶、草木灰、人畜禽粪堆沤发酵垩田，用苦楝、辣椒、辣蓼等制成土农药治虫，用没有激素添加剂的饲料养鱼养鸡养畜，生态环境与农林产品屡受环保组织的褒扬。2011 年欧洲一个国家电视台欲拍中国的生态农业，选中的就是黄泥岭。「三农」学者温铁军来此考察说：「当中国人追问后工业化时期乡村和农业的命运时，答案似乎就在这个小山村里。相比传统农耕文明，石化农业在漫长的中国农耕史上只是短暂的一瞬。我们应该有信心，来得及改变。」
历年来开矿、采石、筑路、修水库，原生态受到损坏，丽水人采用「生态疗法」加以补救。景宁县一个库区的建设中产生 30 多处塌岸、滑坡，他们用钻机铁条铆圆滑坡山体，再用人工植被铺盖。望东洋高山湿地一度遭受重创，景宁人引进耐寒水草，建立生态浮岛，10 年养护，物种种数 2010 年比 2001 年新增 63 个，其中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多了 1 种，二级保护动物多了 4 种，现已建成以森林物种多样性科普为主题的 4A 级景区。青田县自六朝以来就有采石雕刻的工艺，新中国建立后石雕产品远销 40 多个国家、地区。长期采石把山体弄得裸露残破，近十年来政府斥巨资给山体披上绿装。有的还借势造出似人似兽的种种模样，赋予灵性，编出故事。县政府这几年严厉整治滥采乱挖，获批采石的地方，规定谁采石谁铺绿。人们来到这个「中国石文化之都」，可欣赏石雕工艺和青山绿坡双重美景。
人与动植物和谐相处，成为一种生态美德。当生产与生态发生矛盾时，丽水人的原则是：生产服从生态，因为生态供给是经济增长的基础。松阳县为了让 9 只中华秋沙鸭有一个安全过冬的家，60 天内关停了溪上 79 家采沙点，毫不吝惜。
在城市和集镇，连年斥资绿化、美化，建成多处休闲景观公园、运动森林公园、高速路口景观带。对企业严格落实绿地率，用绿篱取代围墙。每年举办一次「观南方红豆，赏万亩杜鹃」的市树市花节，每逢长假举办登山活动，励志陶情。
留得青山在，就是不砍柴。全市大力推广小水电、太阳能、风能、沼气等清洁能源，尽量保护大地植被。几千年来的樵夫已难觅身影，变成了清洁能源的操作手、使用者。全市加强采伐限额管理，材积 300 立方米以上山片的采伐，需经专门班子查看核实后报批。严谨处理征（占）用林地指标追加，确保森林覆盖率只增不减。植被好，空气也卖钱，全市已有 29 个 CDM 项目获得国家发改委批准进入林业碳汇交易市场。
美好的生态引来优质的要素
鹤从珠树舞，凤向玉阶飞。优秀的要素总是向美好的系统集聚。青田县是华侨之乡，许多海外游子回来投资报效乡梓。周亮洪在国外打拼二十多年，把产业托付亲友打理，带资金回到老家修公路，种油茶，开办温泉洗浴，被村民推选为村民委员会主任，已连任两届。一些走向全国的浙商也回乡添彩。上海春芳花木园艺场主陈雄伟是缙云人，带着花木种子还乡开发 500 亩花卉苗地，用上海的连锁销售网推向全国。汇源果汁、娃哈哈等企业进驻各县包购原料或办分厂。台湾企业亦来此兴业，腾天生物科技公司董事长林丽庄带人来到庆元县竹口镇竹上村，「突袭」检测罗卜田的农药残留，当场满意，投 1000 万美元扩大生产，后又带领 20 位台商来签下万亩高山松菜的投资合约。台南科技大学李国扬教授被聘为庆元县食用菌科技研究中心顾问，他把研发的牛樟芝菌种无偿赠予，从此这种有「森林中的红宝石」之称的牛樟芝便走进庆元的山坡和工厂。
优美的生态环境不仅能产出绿色的农林产品，而且有审美、健身、养生功能。老百姓说「生态能生钱」，对一草一木倍加珍惜。一笔笔外资、台资、民资投来兴办旅游业，创建了 13 个 4A 级景区，2 个省级旅游度假区，旅游人数和收入的增幅连续 3 年居浙江第一。2012 年上半年有 1663 万海内外游客带来近百亿元的旅游收入。政府鼓励农户清洁家园，创办接待外来游客小住的「农家乐」。客人在此品尝山肴野蔌，采摘鲜果嫩茶，鸟瞰林山竹海，唿吸清新空气，沐浴阳光温泉，听取百鸟和鸣，拍摄无限风景。
国内外一批批生态学家去丽水考察，中国工程院院士、着名环境工程学家侯立安说：「过去在我国像丽水这样好的地方并不少，但今天仍能这样好的就不多了。丽水不必跟人家比工业，宜走差异化发展道路，建成一方养生福地。」国际休闲产业协会授予丽水「国际休闲养生城市」称号。自党的十七大提出建设生态文明，丽水市决定以养生经济作为发展方向，在全国首颁《生态休闲养生养老经济发展规划》，实施「食养、水养、药养、体养、文养」，惠及世人。2012 年公布《丽水市生态休闲养生养老指标》，进一步加以科学引导。有这块养生养老福地，是丽水人的幸福，浙江人的幸运，也是海内外热爱自然、热爱生命的人的幸事。
（作者单位：省社科院）
责任编辑：汤建奎
作者 姜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