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与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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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B 瓶尿样也确认为阳性后,国际羽联发出了对李宗伟的「暂时」禁赛令。所谓「暂时」,只因此事诸多细节都还没有真正水落石出,需待听证、调查后打开问号,才能定夺具体的处罚。「暂时禁赛」的含义,也许注解为「尚未确定期限的禁赛」更为准确。
李宗伟事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亚运会上的张文秀,尽管两人被检出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物质,但相同的是他俩在逻辑上都没有服用禁药的动机。正因为如此,公众舆论中同情的声音占了上风。但同情归同情,在反兴奋剂「严格责任」的原则之下,不问因,只认果,纵有确实的证据表明误服,也得接受那个「果」带来的惩戒。
很多人可能还记得拉杜坎,那个小巧、漂亮,有着小仙子一样大眼睛的罗马尼亚体操天才。2000 年悉尼奥运会,16 岁的拉杜坎获得了女子体操全能的金牌,但赛后的兴奋剂检查发现,其尿样当中含有违禁物质伪麻黄碱。起因简单而明确:因为赛前生病,她吃了队医给的感冒药。面对全能金牌被收回的结局,拉杜坎很快向国际体育仲裁法庭申请仲裁,要求撤销国际奥委会的决定。仲裁法庭认为,依据国际奥委会有关兴奋剂的条款,只要药检阳性,成绩必然取消,至于拉杜坎用药是为了治疗感冒还是为了获得竞争优势并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她的药检结果呈阳性,因此国际奥委会的处罚并无不当。拉杜坎随后又上诉到瑞士联邦法院,但其请求被驳回。
刚性的原则不会对任何人网开一面,不过在处罚的裁量上,却还是会考虑导致违禁是因「故意」还是「过失」。明显「无辜」的拉杜坎被收回的只是全能金牌,而她在那之前获得的团体金牌得以保留。
中国运动员唯一在奥运会上出现过的兴奋剂事件,也是因为误服。1992 年巴塞罗那奥运会,女排主力巫丹药检阳性。她赛前服用的中成药配方里有马钱子,而马钱子当中含有违禁物质士的宁。那届奥运,中国女排位列第七,是十几年间三大赛上最低名次,巫丹事件更让女排如雪上加霜。受此打击,有「世界最佳接应」之誉的巫丹在当打之年黯然离开了国家队。2000 年,33 岁的巫丹被召回国家队救急,其技术水平仍有当年世界最佳的风范。倘若不是那次意外,她原本可以在最好的年华里在国际赛场留下更多的精彩。
违禁物质进入体内,多半是注射和口服,其实还有一种很容易被忽略的途径:皮肤吸收。1990 年女排世锦赛,意大利球员海加尔药检阳性而遭停赛,原因是其耳朵发炎涂擦的药膏中含有违禁成分。无独有偶,今年 6 月,日本女排队员今村优香在赛外飞行药检中,尿样被查出了利尿剂成分,调查认定,违禁物质来自于她为治疗皮肤病而涂抹的药物。今村优香因此被禁赛三个月,失去了参加仁川亚运会的资格。
先进的检测手段能将极微量的违禁物质及其代谢物精准捕获,不过,其中也会有「误会」。刘国梁「涉嫌兴奋剂」便是极典型的一例。1999 年 8 月荷兰埃因霍温,刘国梁战胜马琳,首次收获世乒赛男单冠军。两个多月后,他接到通知,经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实验室检测,他在那场决赛后的尿样被检出表睾酮超标。刘国梁万分肯定自己既没乱吃,也没用过药,唯一的解释就是超标的表睾酮来自于自己的身体,而非外界。但显然,说明和推论都毫无用处,唯一重要的是证据。刘国梁申请对他进行药检追踪,并在接下来几个月,每天重复那场决赛前一两天的作息和运动量,期望追踪药检时能检出与当时近似的结果,以证明超标的确来自他自身。与此同时,申请采用同位素质谱检测重检尿样,分辨超标物质是内源还是外源。几个月后,对世乒赛夺冠时尿样的重检,以及后来追踪药检的结果相继得出结论,刘国梁超标的表睾酮确系源自其自身。疑云消散,清白已证,但数年后刘国梁说起那段巨大心理压力之下的焦虑与煎熬,仍觉似一场噩梦。
李宗伟面对的情况与刘国梁完全不同,被确认检出的违禁物质只能来自外界。他能做的是进行证据足够的申辩,努力减轻处罚。
作者 罗宏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