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腔新韵绕梁来
有人说，在中国，那数不清的方言就是每个人的乡音。的确，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方魂牵梦萦的土地，有一种念念不忘的乡音。在山东省德州、聊城等鲁西北一带，地方剧种一勾勾承载着当地人的乡愁，是他们心中最美的乡音记忆。
说方言的地方戏曲
「王小，你去过济南府蛮？」「济南府啊，去过……」一勾勾艺人用德州方言表演的《王小赶脚》，地道的本地口音逗笑了现场观众。台上娓娓是乡音，台下比比是笑音，这一幕经常出现在德州市临邑县的大小舞台上，看一勾勾、听乡音戏，成了当地群众不可缺少的娱乐方式。
民间有「听见一勾勾唱，饼子贴在门框上」的说法，形容一勾勾唱腔动人心魄，蒸干粮贴饼子的女人们听得人了神，误把门框当锅沿了。一勾勾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能「勾人心魄」？
一勾勾是流传于山东省德州、聊城、滨州及河北省东南地区的古老稀有剧种之一，始于明末，盛于清代。一勾勾没有留下早期的文字记载，据老艺人介绍，这种艺术形式在清代和民国时期的民间广泛流传，时分两支，一支在聊城一带（西路），一支在临邑一带（东路）。清代中叶，临邑一带已有老人们组成班社并带徒传艺，约在 1830 年，表演艺人杜玉宝、杜玉发在当地就很有影响。
《中国戏曲音乐集成·山东卷》记载，一勾勾的音调来源于临邑一种乞食的民间演唱形式——「一姑讴」（又称「尼姑讴」），唱腔「讴吼」之声。演员多为民间流散艺人，一般利用春冬农闲季节组织演出。演员白天劳动如帮工、锄草，晚间唱戏，乡人常称之为「锄草班」。行当由生、旦、净、末、丑组成，生行有净面文生、架子生、袖生、武生；旦行有青衣、红衣、闺门旦、老旦；净行有红脸、大花脸、二花脸；末行即白胡老外；丑行有文丑、武丑、丑旦。其音乐伴奏乐器有四弦、板胡、笛子，后来充实了二胡、三弦、笙等。
一勾勾是鲁西北劳动人民在艰辛劳动中自然流露心声的一种唱腔，舞台语言多是当地方言，而且唱法独特。演员先把字送入人耳，然后在尾巴处把声音一勾，真声吐字，假声托腔，男声粗犷豪放、刚劲有力，女声则迂回婉转、优美动听。声情并茂的唱腔，自然朴实的曲调，通俗易懂的语言，婉转连绵，引人入胜。
在曲折中生存发展
2006 年 3 月，深受人们喜爱的地方传统曲目一勾勾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自此，这一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剧种再次走进大众视野，迎来繁荣发展。
一勾勾在时代变迁中，从盛景到没落再到被广泛关注，实属不易。
1949 年以后，一勾勾深受临邑政府重视，上世纪 50 年代初就组建了一勾勾剧团，共 10 余人。1955 年，该剧团代表临邑县参加山东省业余戏曲会演，引起上级文化部门的重视。为保留和发展这一地方剧种，1959 年秋，由临邑县人民政府批准，正式成立了临邑一勾勾剧团。1960 年至 1962 年间，剧团虽然因为自然灾害和部分艺人离团一度发展困难，但最终在艰难中得以保留下来。
1964 年、1965 年是一勾勾剧团的鼎盛时期，演员的政治、艺术素质在这一时期明显提高，大部分学员成长为剧团的主要演员。1964 年，剧团作为德州唯一一个剧团代表德州地区参加省地方戏曲会演；1965 年，剧团到潍坊演出，本来预计演 2 场，结果观众强烈要求加演，最后演了 7 场，观众场场爆满……「当年到各乡镇去演出，有时一天演好几场。」曾在临邑一勾勾剧团工作过的马佃发回忆起当年的情景，非常自豪，「一勾勾剧团在上世纪 60 年代是德州演出团体中收入最高的。」
然而，辉煌期并不长。1971 年，一勾勾剧团与临邑县河北梆子剧团合并成京剧团，至此一勾勾剧团宣告结束，一勾勾唱腔也几乎被遗忘了近 30 年。
2000 年，为使这一剧种重新焕发青春，临邑县文体局成立了以一勾勾剧团老演员为主的新农村文艺宣传队，到各乡镇进行慰问演出，充分调动了老艺人的工作积极性和演出热情，在全县范围内起到了良好的宣传效果，被中央电视台多次报道。2001 年秋天，中央电视台《文化与生活》栏目来临邑对一勾勾剧种进行采风活动，并邀请部分演员在兴隆镇演出，节目播出后受到了很多表演艺术家的高度评价。2002 年，中央电视台《戏迷俱乐部》栏目组邀请邝淑云等老演员演出《王小赶脚》，受到了尚长荣、杨春霞等着名表演艺术家的高度赞扬。2006 年，中央电视台再次走进临邑，开展「建设新农村，一勾勾戏曲联谊会」。在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之后，临邑县高度重视该剧种的抢救工作，一勾勾表演也开始登上消夏晚会、春节晚会等市县的大小舞台……在临邑这片土地上，一勾勾终于复苏，慢慢绽放出新的生机。
古曲唱出新味道
「好听得很，曲子像钩子一样，勾住人的魂不放！」听过一勾勾的人，再难忘记那粗放中裹挟着的一丝悠扬，刚劲中流露出的一种柔美，在四弦与板胡等乐器的点缀下，犹如一支娓娓道来的古韵歌谣。
随着现代传播媒介日新月异的发展，一勾勾如其他传统戏剧一样，面临着多元娱乐文化的冲击和挑战。在城镇，大部分人没有欣赏传统戏剧的习惯；而在农村，青壮年大多选择外出打工，无心学戏。与现在影视、艺术等专业院校报名火爆的情况相比，一勾勾的演员年龄均在 60 岁左右，传承面临后继乏人的困境。
近年来，中共临邑县委、县政府十分重视一勾勾的保护和传承工作，先后出台了保护工作实施方案、保护规划、保护管理办法等，并采取相应措施实施保护。2006 年 5 月，临邑县成立了一勾勾研究传播中心，工作人员为解决一勾勾的唱腔单调、现代人不容易接受的问题，多次到其发源地临邑、禹城的农村寻找老艺人求教，将他们的唱段录下来，再通过记谱整理，研究唱腔。同时，为便于管理和保护，工作人员对一勾勾珍贵文化遗产进行了收集整理，建立了包括文字、图片、音像等专门的档案资料并编辑出书，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数据库；开辟专门的展厅，形象地记录和展现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沿袭和传承。
通过努力，临邑县先后挖掘整理了 30 余个新旧曲目。信红霞是一勾勾的传承人之一，谈起学习创作过程时，她感触很深：「抢救这一濒危剧种面临重重困难，因为人员老化、人才断层，所以挖掘、整理的难度都很大。一勾勾传统剧目有 70 多个，包括《东秦》《西秦》《坐楼杀惜》《三进士》等，时隔多年，没有一位老人能完整演唱这些剧目，只能通过老人之间的交流、相互提醒，一点一点地找回原来的唱法。」
2008 年，临邑县组织原一勾勾剧团的部分老艺人在文化馆成立了一勾勾戏曲联谊会，2017 年正式注册成立临邑县一勾勾戏曲传习所，现有艺人 10 余人，定期进行排练活动。近年来，一勾勾传习所先后复排了传统剧目《王小赶脚》《墙头记》《姊妹易嫁》《胡林抢亲》《兰雪记》等，在临邑县工人文化中心和部分乡镇进行巡回演出，每次举行地方大型文艺活动，也少不了一勾勾的影子。「现在的一勾勾曲调朗朗上口，贴近生活，演员和观众都很喜欢。」一勾勾青年演员赵玉敏说。
为更好地加强一勾勾的传承和保护，临邑县在县文化馆设立了排练厅，免费为艺人提供排练场地，举办培训班培训学员。此外，一勾勾戏曲联谊会免费进校园活动也开展得如火如荼，全县有 15 所中小学校相继开设了一勾勾课程；德州学院成立了一勾勾剧团，聘请老艺人进行艺术指导。
老年人对一勾勾的热情被重新点燃，一批年轻人也渐渐加入其中。相信这一古老剧种在薪火相传下，在传承创新中，必将唱出新的味道，重现辉煌。
（本文图片由中共临邑县委宣传部提供）
编辑/杨晓璐
作者 郭晓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