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金融服务站建设的彭州探索与思考
摘要： 由于农村地区产业分布相对分散，市场化程度相对偏低、信贷需求相对零散等因素，导致金融进入农村领域具有天然弱质性。伴随乡村振兴战略的深入实施，如何打通农村金融服务「最后一公里」亟待破题。农村金融服务站作为助推金融服务有效覆盖及下沉落地的重要抓手，全国各地进行了多种尝试，目前，尚没有统一推广的最优模式。本文通过成都市彭州地区「政府 + 市场化」村级金融综合服务站（以下简称村站）试点的实证分析，力求对破解当前村站金融服务功能有效发挥和可持续运营等共性难题提供有益参考。
关键词： 农村金融改革 村级金融服务站 乡村振兴 金融供给侧
一、彭州「政府 + 市场化」村站试点总体情况
建设背景：彭州市是四川省成都市下辖的县级市，辖区总人口 80.30 万人，其中农村户籍人口 55.86 万人。按照成都统一要求，彭州市于 2017 年由地方政府主导建立了 324 个村级金融综合服务站，实现行政村全覆盖，采用政府单方面购买服务模式，由村委会工作人员兼任村站联络员。针对村站运行中出现的缺乏自我造血能力、人员履职不到位、金融服务功能难以有效落地等系列问题，2018 年，彭州市获批成都 3 个推行村站「政府 + 市场化」运营改革试点地区之一，在全市 324 个村站中精选 21 个村站进行改革试点（以下简称试点村站），除全面覆盖 20 个乡镇，还创新延伸到农产品市场和新型农业经营主体。首批 6 个试点村站于 2018 年 6 月正式挂牌运行，2018 年 12 月 21 个试点村站全面运行。这些试点村站建设显现出以下特点：
特点一：线上平台与线下服务站融合的整体架构
2015 年 7 月，成都被国务院确定为全国首个农村金融服务综合改革（以下简称「农金改」）试点城市，按照全市统一顶层架构设计，彭州逐步形成了线上「农贷通」融资综合服务平台（以下简称「农贷通」平台）+ 线下乡镇服务中心和村级金融服务站的改革架构。「农贷通」平台以区（县）为主体，分为基于互联网的前台「农贷通」线上平台和后台的农村信用信息数据库，聚合了政策扶持、信息共享、融资对接、风险分担四大功能（见图 1）。彭州「农贷通」平台聚合了辖内 17 家金融机构 70 个涉农金融产品、3000 余户农业经营主体 50 余万条基础信息。通过「农贷通」平台为农业经营主体及农户提供更为便捷多样的创新金融服务载体，通过村站实现「农贷通」平台下沉落地及延伸，构建农村金融毛细血管网，从而形成线上线下有机融合的整体。
特点二：地方政府、人民银行、运营方密切协同的推进模式
彭州市政府负责给予试点村站相关政策保障及启动资金支持，市农业农村局代表政府牵头相关建设工作，督促各乡镇保障试点村站在当地村委会的基础办公条件。人民银行彭州市支行负责牵头金融机构参与村站建设，统筹金融机具和普惠金融服务下沉，指导金融业务开展。「农贷通」平台的系统承建及管理方成都金控征信公司负责试点村站日常运营管理，统一规范试点村站软硬件配备，招聘本地人员作为专职金融服务联络员并培训考核。不论是试点村站前期调研选址、人员推荐及培训，还是成立联合宣讲队开展深度宣讲，三方在各环节始终紧密协同，确保了彭州试点村站建设顺利推进。
特点三：多方合作共建，给予有偿服务的运营模式
在人民银行牵头推进下，彭州 10 家银行、2 家保险公司及中国电信（益农信息社）、四川银联、农村产权交易公司等全面参与村站合作共建（见图 2）。合作机构根据自身业务拓展需要，在 21 个试点村站中自主选择参与共建的村站，向当地人民银行备案，同成都金控征信公司签订合作共建协议。采取每月给予村站联络员固定费用 + 业务拓展费的方式，通过业务下沉和便民机具布放等方式开展合作共建。通过多方共建，彭州试点村站有效整合了多种金融业务和资源，除有效延伸「农贷通」平台，还统筹布放了助农取款 POS、「惠农微银行」、纸硬币自助兑换机、人民币鉴伪仪等便民金融机具。
二、成效分析
自 2018 年 6 月-2019 年 9 月，彭州共通过试点村站新增「农贷通」平台注册用户 4186 人，成功对接贷款 650 笔 11336.9 万元，采集信用信息 3908 户，办理农业保险 363 笔，办理助农取款业务 4026 笔，引荐农村产权交易 12 宗，依托试点村站开展金融知识宣讲 150 余场。在实现村站收入可持续和服务多样化、打通农村金融服务「最后一公里」方面迈出了较为成功的一步。本文主要对其下沉「农贷通」平台的主体功能进行成效分析。
（一）从总量分析
如图 3 所示，自 2018 年 6 月到 2019 年 9 月，通过 21 个试点站为彭州「农贷通」平台带来的新增注册用户占平台新增注册用户总数的 87.66%、信用信息采集户数占平台新增信用信息采集总户数的 87.97%、成功对接贷款笔数占平台新增贷款笔数的 63.97%，表明通过试点村站下沉延伸「农贷通」平台的主体功能被充分激活。
（二）从结构分析
如图 4、图 5 所示，2018 年 12 月至 2019 年 9 月末，通过试点村站成功对接放款的 650 笔 11336.9 万元贷款中，首次贷款为 416 笔 6785.1 万元，分别为总量的 64%、60%，表明试点村站在帮助资金供需方更为高效精准地「撮合」，从而产生有效交易，帮助金融机构拓宽获客来源和挖掘信贷增量方面起到了实质性作用。
（三）从提升服务效率和降低融资成本分析
从图 6、图 7 比对可看出，试点村站在提高融资对接效率、减少借贷成本方面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环节：一是借款人通过「农贷通」平台和村站联络员介绍可了解多家银行的多种产品，减少前往多个银行咨询的时间和交通成本，也帮助银行精准撮合潜在客户；二是借款人在村站联络员指导下通过「农贷通」平台发起贷款申请，村站联络员协助其收集贷前调查资料，初审后在线发送或请银行客户经理到村站拿取贷前资料，减少了借款人的时间和交通成本；三是村站联络员基于农村熟人社会特点，可帮助银行节省贷前实地调查时间和提升调查质量。四是村站联络员协助借款人补充完善贷款资料，节省借款人反复跑路的时间。
三、基于需求端的村站满意度调查问卷分析
为从农村金融服务需求方了解村站运行及满意度情况，本次调研采用随机抽样方法，面向农业经营主体及居民开展了问卷调查，范围覆盖彭州 20 个镇。调查时间为 2019 年 9-10 月，采取线下走访调查的方式，共回收 180 份问卷，有效问卷 137 份。根据问卷统计，可初步分析出以下几方面情况：
一是农业经营主体呈现多样化及融合发展态势。本次调查样本身份分别为 95 名农户、20 名涉农企业主、22 名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其中从事种养殖环节 37%、同时从事农业产业链 2 个及以上环节的占比 30%，打工人员占比 21%，可以看出产业融合趋势明显，农民的生产生活方式也较传统农民有较大变化。（见图 8）
二是高度渗透和面对面的宣传方式效果更佳。调查样本中有 125 户知晓「农贷通」平台和村站，其中通过村站联络员上门宣传知晓 59 人，通过村民议事会和村微信群知晓 40 人，通过镇级「农贷通」村站推广会知晓 38 人，通过市级层面相关会议及集中宣传活动知晓 9 人。可以看出，镇村层面以及面对面的宣传推广方式实效明显更好，这也决定了村站运营过程中需要持续投入性开展微观层面宣传和上门宣传。
三是村站在拓展获客来源方面具有独特优势。调查样本中有 95 人使用过本地的金融服务站，占总样本数的 69.34%，其中 53 人到银行网点仅一公里以内但仍然选择村站为其提供服务。调查显示，很多农户对于面对面向银行咨询有较大的畏难情绪，一些小额周转宁愿通过民间借贷解决，加之金融安全意识相对缺乏，也容易受到非法集资或互联网贷款平台的蛊惑，但他们对同为本地人的村站联络员则愿意畅所欲言踊跃咨询。因此，村站的亲和力和熟人优势在拓展客户和挖掘新增需求方面具有独特优势。
四是对村站提供的业务种类呈现多元化需求。在希望通过村站办理的业务种类中，有 74.82% 的调查样本选择了 3 种及以上金融业务。其中申请贷款、支取耕保金、小额取现、转账汇款、水电气费缴纳等位列前 5 位（见图 9）。
五是对村站联络员总体评价较高，对村站拓面需求较强烈。在试点村站的调查样本中，有 85.26% 的被调查者对村站联络员服务评价为非常满意，9.47% 评价为满意。针对当前农村金融服务站的不足之处（可多选），选择「认为试点村站的配置数量偏少」「业务品种不够丰富」「金融便民机具偏少」位居前三，占比分别为 44.53%、37.23%、32.11%。
三、深化试点村站建设需关注的几个问题
（一）关于选址及数量，如何兼顾覆盖面与市场化
一方面，彭州首批试点村站采取每个镇精选一个试点村站方式，从运行一年来客户来源情况统计，21 个试点村站已有效辐射 155 个行政村（社区），平均每个村站辐射 7.4 个行政村（社区），有 169 个行政村（社区）未有效辐射。另一方面，村站要有效发挥作用需要持续投入资源和运营维护费用。如以成都农村地区的收入水平，要实现村站金融服务联络员长期稳定，月均收入至少需维持在 2500-3000 元左右。此外，2019 年彭州试点村站用于软硬件配备、人员培训、宣讲活动开展及宣传单等物资制作、管理人员等运营费用约每个站 2.8 万元/年。因此，针对试点村站的扩面需求如何既体现覆盖面，又确保村站业务量和联络员收入稳定，需要制定科学的选址和测算指标。
（二）关于考核评估，如何在多方共建模式下确保规范管理
彭州 21 个试点村站业务开展并不均衡，融资对接笔数最多的村站为最少村站的 41 倍。在多方共建的模式下，影响村站业务开展的因素也更为复杂。调研发现，影响试点村站业务开展的主要因素可大致概括为区域产业发展、村站联络员自身作用发挥（积极性的发挥和业务技能掌握程度）、所在乡镇重视及支持程度、合作共建机构参与度、运营方日常管理到位程度 5 方面。因此，一方面对试点村站的评价考核体系应当是多维度涉及到多主体的。另一方面，如影响村站作用发挥不佳的主要因素不是联络员本身，还需对多方面对其参与主体进行激励约束，针对性地加以优化督促。
（三）关于风险控制，如何在拓展多样化服务的同时避免风险隐患
多方共建的市场化运营模式可能伴随相应的风险隐患。大致可分为道德风险，如金融机构的同质化竞争可能导致其私下违规拉拢联络员的行为，联络员可能存在刻意隐瞒负面信息及违规收取服务费等行为。操作风险，如联络员业务操作不当导致差错等情况。法律风险，如发生金融消费投诉纠纷、涉入一般性经济纠纷等情况。安防风险，如发生盗抢等治安风险。伴随试点村站业务量及业务种类的不断增加，需尽快制定完善相应的风险控制和应急处置机制。
（四）关于长效运营，对完善村站内生动力机制的持续探索
一是各区（市县）政府对村站建设投入的资金补贴额度各不一样，且普遍缺乏精准预算和长期规划，将对村站长期稳定运营带来较大影响。二是当地人民银行的政策传导和协调主导作用较大程度影响辖区内村站建设的总体方向和金融机构的参与度。三是金控征信公司的自身经营的稳定性较大影响对村站的规范管理到位程度。因此，需共同营造更为稳固的村站建设外部支持体系，以及继续深化村站内生动力机制。如何共同营造更为稳固的村站建设支持体系，以及寻求能够全面激发村站内生动力的参与主体，还需要持续深入探索。
四、措施建议
一是梳理提炼村站建设标准化指标体系。需探索建立村站选址标准、成本收入核算、人员配备、上岗标准、持续培训、规范服务以及区域最优建设数量等规范化标准和测算指标体系。以此确保试点村站选址扩面的精准度和科学性，既体现覆盖面，又要避免资源的闲置和浪费。
二是制定多维度的村站科学考核评价体系。需综合考虑上文提到的 5 方面影响因素，结合定性与定量细化测算指标，运用评价结果加大对各参与方的激励约束力度。如根据考核结果，金控征信公司加大对村站联络员的绩效收入考核挂钩；农业农村局对相关乡镇给予年度目标考核加扣分；人民银行将金融机构支持情况纳入综合评价体系，并针对性加强日常督促指导等。
三是建立完善内控及风险防范制度。针对村站可能面临的风险隐患，建立覆盖风险识别、监测、评估、预警和处置的风险防范和应急处置机制。针对性加强对村站联络员的法律及应对金融纠纷技能培训，增强其防范风险及纠纷的自觉意识和能力。探索通过增加「农贷通」平台人脸识别、语音采集以及远程监控等手段，减少纠纷隐患。将村站纳入本地社会治安重点，建立与附近农户的联防机制，增强安防能力。
四是探索引入农村金融需求主体加入村站合作共建。长期以来，农村金融需求端相对弱势和松散，缺乏能真正代表需求端发声和参与村站建设的有效主体。这也导致目前各地村站基本都是以金融供给端发起的，更多代表供给端的诉求和建设思路。但伴随现代农业的发展和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正逐步出现如农业职业经理人协会或新型农民联合体等有效聚合农业经营主体的组织或机构，可探索引导这类主体加入村站共建。通过村站这一载体，撮合农村金融供需双方深度合作，激发村站深层内生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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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中国人民银行彭州市支行
作者 蒲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