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金供需双方谈台湾新创企业融资环境
【摘要】台湾目前正处于产业结构变迁、国际市场环境变迁、全球竞争格局变迁、科技与商业模式变迁的关键阶段，过去依赖欧美市场，运用先进国家技术，参与全球产业分工的经济发展模式已经走到了尽头，显然台湾需要新的一股力量来驱动经济再度成长。由 GEM 2010 年报描绘的经济表现与 TEA 比例之 U 型关系，显示台湾（TW）目前刚好处于 U 型的谷底，正要进入创新驱动经济体的成员国，研究报告结果意谓高成长机会型创业活动将扮演驱动台湾经济增长的最主要动力。但是从 GEM 2010 年报得知，台湾的企业终止（退出）比例明显的比韩国高出许多，偏高的企业终止（退出）比例，显示台湾企业在变动环境下竞争力不足的窘境，而且偏高的企业退出比例，也会增添潜在创业家们害怕失败的心理障碍，进而影响创业意图与行动。
本研究深入访谈资金供需双方，从新创企业的融资顺序与决策来探讨新创企业的融资环境问题。研究结果发现，由于法令制度等外生因素影响，台湾的新创企业几乎不可能有股权融资与债权融资的筹资选择；而台湾的金融机构也只有本地商业银行对于有抵押品或有政府补助的新创企业提供部分融资服务。
在归纳研究结果的基础上，对于台湾新创企业目前面临的融资困境，本研究从法令、制度与融资工具三方面提出相应政策，增加天使投资的法令规范与平台，以专业第三人辅导新创企业的营运与种子资金（seed capital），借以加强新创企业的能见度、降低银行融资风险疑虑、提高创投投资意愿，活络资本市场实体经济的资金运用。
【关键词】资金供需双方 台湾新创企业 融资环境
一、引言
根据 2010 年台湾中小企业白皮书[1]布数据显示，2009 年台湾中小企业家数有 123 万 2 千多家，占全体企业家数的 97.91%，其中经营未满 1 年的中小企业家数占全部中小企业的 7.19%，经营未满 5 年者占 32.89%。台湾每年约有 8 万家企业新设立，每年总企业中有四成左右为经营时间 5 年内的新创中小企业，但是新创企业能够存活过 5 年的企业只有 50% 的几率[2]。企业经营存活期间的长短，是影响市场经营效率的重要因素，不仅对于整个产业或是劳动市场有所冲击，同时影响到经济体系的稳定。而资金的可得性与融资决策是企业发展的核心问题，虽然企业的资本既可以来自于企业内部，即以企业自有资金或自行积累来进行投资，也可以来自于企业外部，即通过举债、股权融资等方式从外部取得经营所需资金。此篇研究透过访谈资金供需双方，讨论台湾现阶段新创企业外部资金来源的问题。
二、访谈内容
在访谈名单的选择上，根据以下几点原则提出：（1）代表性：受访者应在其工作领域具有相当程度之代表性，且能够回答台湾整体创业或是金融环境之状况。此处所指的代表性，包括考虑年资、职位、企业主则需曾具有创业相关经历等条件。（2）资金供给方与需求方需有一位以上受访者，受访者曾经参与或正在创业，亦即对于创业实务经验有相当了解程度者。
本研究所访谈之专家均对于创业议题具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具备一定水平的声望与经历，其中包含了产业界人士（中小企业负责人或高层人士、上市柜公司董事长或高层资深主管等）、创业专业辅导机构（会计师事务所资深会计师、企管顾问公司创办人）、金融机构人士（银行行长、企业放款资深主管）。受访者的观点应具有回答台湾企业创业状况与经营风险，和台湾新创企业所面临的金融环境之代表性，每次访谈之平均时间约为 1 至 1.5 个小时。
表 1 受访者背景资料
本研究受访者相关资料整理。
从企业访谈中得知，企业普遍认为新设立时向金融机构申请融资核贷的几率不高，会尽量以自有资金为第一资金来源选择。但是这个现象也导致当自有资金无法支应企业需求资金时，企业营运即出现严重的问题，没有金融机构的融资额度可以提供资金周转使用。
（一）企业新创时面临的融资环境
企业营运初期需要资金买（租）厂房[3]、买（租）设备、开模、跑业务找订单、帮准客户解决产品问题的研发费用、各地参展拓展业务费用、新企业营运费用，有订单后可能需要另外开模、购料，但是这个时段通常是没有资金收入的，因为刚成立的企业市场通常无法要求先付款再交货，如果初期有订金收入已经非常好了，即使后来渐渐会有货款收入，但是还是需要其他订单的开模与购料费用，业务刚开始，每月需要的资金量也抓不准，所以刚开始的时间常常需要资金周转，所以当可运用资金不够时，就到处跟亲戚朋友借，不敢跟上下游厂商借，怕影响企业信用与降低商业谈判筹码，直到业务量渐渐有成长，才有银行愿意借款，台湾企业主对于第一家雪中送炭的金融机构普遍心存感激（因为有第一家雪中送炭的金融机构之后，其他金融机构就比较容易审批额度下来），企业相对的会回馈第一家雪中送炭的金融机构其他业务所需，加深与这家金融机构的往来，例如：企业主与公司存款、货款收付、薪资转账、企业主个人理财、企业货币汇率避险、其他贷款、股权信托等。在企业营运稳定之后，企业会依照货款收款的时间准备相对时间的周转金，例如：若出货后 3 个月才会收到货款，则公司的周转金最少须准备 3 个月的开销。
（二）企业预计进行 IPO 时面临的抉择
企业主认为，企业公开发行对于企业营运而言有正面的影响，企业财务报表与会计透过公开发行内部控制与内部稽核的要求，使得企业财务较透明与企业主较容易掌控风险。当公司规划进行 IPO 之后，创投公司逐渐出现，因为台湾的企业 IPO 通常有上市上柜的规划，但是如果创投没有办法为企业带来新契机，只是想要投资分享企业营业利润或是企业上市上柜之后的资本市场利润，不缺资金的企业同意让创投投资股权的意愿较低落。因为创投主要的功能即是结合资金、技术与能力、投资于具高度发展潜力及新技术、新构想、快速成长的事业，并参与被投资公司的经营决策，提供各种附加价值的服务。所以创投通常都会要求担任被投资目标公司至少一席董事，参与公司决策，而因为董事参与公司营运决策，证券法与公司法对于董事总持有股权有最少比例规范[4]。如果持有股权少的创投拥有一席董事，对公司营运策略参与有是否为公司最大利益考虑疑虑。企业另外的考虑因素：创投投资的目的与退场机制是投资成功后安排所投资的企业并购或上市，以获取高额的资本利得，如果创投持有的股权达到一定的比例，创投的股权投资退场规划有时反而会打乱企业的正常营运，甚至危害企业主的经营主导权。所以对于企业主而言，辛苦创立的企业如同自己的第二生命，企业主主创立企业时是将自有的身家财产、个人信用与历年来的所有经验全部抵押若创投没有相当的附加价值或是认同感，企业主是不愿意同意让专业投资人入主董事会。
（三）台湾企业多为家族中小企业的原因与遭遇的问题
台湾许多企业创立时创业家几乎是没有经营企业的经验，创业初期营运重点大多着眼于业务发展，创业家几乎就是业务员身份，缺乏企业管理与经营的想法与做法，以及财务与风险控管缺乏专业管理与要求。这个现象也使台湾许多中小企业没有意愿公开发行，企业经营策略多为以自有资金为主，稳扎稳打，有多少资金做多少业务，创业家私人或是家族资金与企业的资金几乎是相连一起，私人费用以公司名义出帐，企业需要资金由企业主支付，而银行抵押融资也将企业主与企业绑再一起，要求企业主为连带保证人。
但是这个规模的企业业务累积到相当规模时即会遭遇无法再拓展的瓶颈，因为企业面临人才缺乏、接班传承问题与生产规模无法扩充等等经营管理问题，所以造就台湾有许多规模不大的家族中小企业。也因为金融环境与创业环境使然，台湾许多中小企业的资本规模无法达到创投投资的经济规模与效益，而这些中小企业主对资本市场的工具运用也是非常陌生的。
（四）如何创业成功机率比较大
访谈的对象皆认为创业家的人格特质与态度对创业是否会成功非常的重要，因为创业家所遇到的问题是没有办法事先规划与知道的，生产线、市场、员工、资金、上下游厂商等都有可能会有各种你无法预料的问题，如何看待这些挑战与解决问题决定这家企业是否可以生存，正向思考的创业家遇到问题不回避，不怨天尤人，把问题当作挑战，有智慧的解决问题，在解决问题当下即是累积无可替代的创业经验，而且也可以从企业主的人格特质推理出企业经营理念与企业文化，评估这家企业是否可以合作。屏除资金不谈，当创业家已有相当的相关工作经验，只要产业还有营利的机会，知道目标客户在哪里，不要扩充太快消耗太多资金或增加营运成本，脚踏实地的聚焦在专长的产品，再加上正向思考的创业家，这家企业创业成功机率非常大。
找有相同价值观的合作伙伴或是员工，注意股权分配。台湾有许多家族中小企业在企业创立初期，家族成员们有共同的目标-让企业继续经营下去，但是当企业已经稳固初期的营运，刚始营利之后，成员们先前的单一共同目标已经达到了，就容易有不同的意见产生。所以企业稳固经营后，接下来则是依靠企业家的决策决定权、高度与企图心，组织有相同理念与价值观的企业团队一起为公司的未来打拼。被访谈者都非常认同企业经营在创业阶段靠的是创业家，在稳定后凭借的是制度，许多创业初期造成旋风式的话题或是扩充很快的企业，后来企业有如昙花一现消失在市场上，因为许多制度与团队没有建立好，扩充太快对企业永续经营不见得是好的，但如果创业家创业的目的是要把公司高价卖掉或整并，旋风式的话题是很好的销售策略。
三、结论
经过访谈我们整理出，企业新创时期雪中送炭的资金供给少，企业经营稳定后锦上添花者多，造成这个结果的主要原因是依照银行融资风险控管，如果没有抵押品或是可以评估价值的审查依据，银行无法审批额度。因为依照银行法，银行的资金来源来自大众存款，银行必须审慎的评估每一笔放贷的金额与掌控风险，而且台湾中央银行有规定商业银行的存款与放款比例最高不可高过 75%[5]。所以银行不愿意放贷给没有担保品、风险相对较高或是贷款成本较高的新创企业。由于银行存放款利差偏低，无法支应风险与作业成本，而多数新创企业不愿意以较高的资金成本向银行申请融资[6]，造就新创企业成为银行融资信贷配给下的弱势族群。反观银行，经营受银行法限制，审批融资对象的方式差异不大，银行之间经营的差异难以做市场区隔，因此在市场竞争的环境下，银行利差逐渐缩小，获利也相对有限，这也使得银行将收入转向一次性的交易手续费收入，金融服务对象由实体经济慢慢移转至虚拟经济，这个现象对于台湾的金融安定是一大隐忧。
另外，有机会为新创企业的资金供给方的创投，经过访谈得知台湾的创投产业多为传统创投或是企业创投，这两种创投公司的领导与经办通常没有创业的经验，但是都会要求担任被投资公司一席以上的董事以参与公司决策，所以传统创投或是企业创投倾向选择已稳定经营预计 IPO 的企业为投资目标，相对经营风险较高的新创企业就难以获得创投资金的青睐，因为目前台湾大部分的资金供给方选择风险趋避，不太支持草创阶段的融资或是投资案。虽然政府政策的信保基金给予新创企业极多的支持，但是仍属于贷款性质，无法为创新企业承担失败的风险。而台湾本身较缺乏针对新创企业风险投资的资金市场，尤其是天使投资人（Angel investor）的市场相当的小。由于缺乏新创企业的 IPO 市场，也导致新创事业难以在公开市场上进行筹资，以及早期投资者没有出脱获利的管道。由于资金供给方与需求方的考虑因素无法达成交集，所以造就台湾的新创企业多以自有资金或是内部融资为资金来源第一优先选择。
由过往的经验来看，台湾的风险投资产业发展的并不理想。所谓风险投资顾名思义就是需要承担风险，但台湾风险投资业者大部分认为投资对象必须要完成可商品化的产品，而且成功需要达七八成以上，他们才愿意投资。台湾大多数创投不愿意容忍较大的风险，评估可投资目标的方式差异不大，创投之间的差异就难以做市场区隔，因此创投产业逐渐落寞，可投资案源难寻，投资报酬也相对有限。
根据以上访谈结果，本研究认为台湾地小人稠，金融机构的密度又高，各金融机构具有很强的地域关系，这是台湾地区各金融机构的优势，借由与借款人之间长期储藏信息的关系优势发展软信息，弥补因无力提供合格的财务信息和抵押品给金融机构的企业所产生的信贷缺口（credit gaps），而各金融机构也可以将这种软信息视为银行生产的关于特定借款人的专有知识（idiosyncratic knowledge）。正确认识新创企业的经营特点及其融资规律，科学掌握其风险特点，有效识别其在成长过程中的信用风险状况及其关键影响因素，构建科学合理的新创小型企业信用风险评价模型，进而指导并优化银行针对新创小型企业的融资政策、授信思路和产品设计，这些对最终解决新创企业融资难的问题，并进一步充实、丰富信用风险管理理论，无疑有着重大的现实意义和理论意义。
注释
{1}台湾经济部自 1992 年起每年均发布「中小企业白皮书」，将当年台湾中小企业概况，面临重大课题和因应之道，以及政府对中小企业辅导工作和政策，作完整的整理、解析，供各界参考。
{2}数据来源：李惠雯（1994）；单骥（1992）。
{3}在地小人稠的台湾，厂房取得问题对于创业家而言也是一大考验，要考虑当地的运输交通、人力、当地政府相关政策、水电供应稳定度、消防安全等。
{4}参酌台湾证券交易法第 26 条第二项。全体董事持有股权比例依照资本额而有 1%～15% 不同比例。
{5}存贷款比率 =■×100%
{6}为落实利率自由化政策，1989 年台湾的银行法修正后，银行业存放款利率即由各银行自行订定。1991 年至 2002 年，本国一般银行存放款年平均利差尚多介于 2.63% 至 3.15% 之间，自 2003 年起，则由 2.63% 一路降至 2009 年之 1.22%，但是 2010 年的利差有上升至 1.36%，2011 年有 1.41%。虽然银行净利差近两年有好转，但是银行业者的经营经营日感困难，以存放款业务为经营主轴的传统银行更甚，引起各界重视。
作者简介：郭燕陵（1973-），女，汉族，台湾台中人，上海财经大学金融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金融学。
作者 郭燕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