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别让老百姓心头也寒

凛冬之际，一张「谁卖煤就抓谁，谁烧煤就抓谁」的横幅出现在不少人的朋友圈。这并非网友 P 图，也并非虚张声势式的恐吓宣语，因为就在不久前，它竟成了现实。

2018 年 12 月 7 日，河北曲阳县环境保护局发布通报称，「为严格贯彻落实《曲阳县人民政府关于进一步加强劣质散煤管控的通知要求》精神，坚决做好冬季大气污染防治工作」，该县自 11 月 26 日起查处了违规燃用劣质散煤人员 34 人，其中 32 人给予治安训诫处罚，家中散煤全部没收；另有二人不听劝导，两次违规燃用劣质散煤，给予其治安拘留处罚。消息末尾还附了两张被拘者打马赛克的照片，颇有杀鸡儆猴的意味。

然而让曲阳县出乎预料的是，这篇标题为《我县拘留 2 名燃烧散煤用户》的推文，随即引来的是汹涌的质疑甚至谩骂。面对汹涌的舆情，该县大气污染管理带领小组办公室工作人员站出来解释：「村民不是不能使用煤，而是应该使用清洁煤」；前述二人，是因为不听劝阻才给拘留的。

事情没完，当地继续上演了一波「反转」操作。8 日稍晚，河北曲阳县政府官网发布情况说明称，经查此消息内容有误，曲阳县没有对燃用劣质散煤人员进行过拘留，只是给予了批评教育。自行打脸，到底是通报不实还是执法不当？

据报道，去年 8 月，曲阳县县长石志新因治污不力被生态环境部约谈，被约谈时当场喊冤。他说，曲阳县不属于华北地区的禁煤区，为了优先保证群众过冬供暖，在占全县 70% 的山区没有全面拆除小锅炉，结果督察组还是把燃煤锅炉当成问题上报了。他还提到，有 2 家养鸡存在燃煤锅炉问题，是因为小鸡刚孵化出来，不使用锅炉小鸡就会被冻死，而来督查的是海南人，无法理解曲阳县的难处。

在铁腕治污的背景下，喊冤缓解不了曲阳县的压力，该县转过头来将压力传导给辖区居民。有网友表示，「我反对没有法律依据的拘留，既然曲阳县敢拘留还敢上新闻，就说明他们有拘留的理由。」但是他们还真没有。《大气污染防治法》指出：「禁止销售不符合民用散煤质量标准的煤炭，鼓励居民燃用优质煤炭和洁净型煤。」据此理解，地方政府对于居民使用什么样的煤和炉灶，只有鼓励引导权，而无强制命令权。其他无论是《治安管理处罚法》抑或《环境保护法》，同样没有「使用劣质散煤就可处以行政拘留」的类似规定。像曲阳县那样，如果为了保护自然环境而肆意牺牲法治环境，无疑是出格之举。

近年来，随着冬季空气污染越来越严重，治理雾霾、改善大气环境质量也已是当下全社会的共识。曲阳县限制劣质散煤的使用，某种程度上也是大气环境治理从严的体现。但是，从严治理不代表可以于法无据、可以强制「一刀切」。早在去年，曲阳县就应为禁煤问题刷过一次存在感了——因为推进煤改气、煤改电工作，河北多地出现气荒，曲阳也因为多所小学未供暖，学生只能靠晒太阳、跑步取暖而令舆论哗然。

地方政府治理散煤污染，需牢记合情、合理、合法。抓人不可取，有专家提议从源头上管住劣质散煤的来源，又或者以一定比例，将劣质煤换成清洁煤，不让老百姓吃亏，这才是良性的治理思路。有人调侃，面对雾霾与寒冷的双重考验，与其烧煤或跑步，不如窝在家抱狗取暖，不用吸霾，也没有被抓的风险。

调侃归调侃。曲阳有关部门不应该冷冰冰地发布拘人消息，更不应该被批评后瞬间改口了事，让真相变得扑朔迷离。这些问题绝非曲阳一地存在，在处理这样的问题上，应该兼顾行政律令与底层需求，兼顾环保与民生，毕竟天冷了，别让老百姓心头也寒。

作者 黄孝光